殷鶴成要訂婚了？
顧舒窈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事，聽任子延突然這么一說，她也愣了一下。原本還有些昏沉的，瞬間便清醒了不少。
顧舒窈不知道她為什么有些不舒服，她和殷鶴成已經解除了婚約，他和誰訂婚也好，結婚也罷，其實都和她無關。
或許，是因為他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將她救回來，而她此刻正躺在他的床上吧，這算怎么回事？
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了，過了六點鐘天就要黑了，要是還在這過夜就更奇怪了。
在任子延說之前，顧舒窈就已經打算離開了。
雖然，她手臂上的傷口剛剛處理好，如今麻藥藥效一過，疼痛也不比剛受傷時輕半分。
顧舒窈對任子延說：“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就叫我家人來接我回去。”
顧舒窈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和任子延想象的不太一致。任子延聽她這樣說，稍一揚眉，只道：“顧小姐，你難道不好奇雁亭要和誰訂婚么？”
他這樣問，像是故意要看她不堪。
顧舒窈也不怎么高興了，反問他：“那你覺得我應該要怎么個好奇法？”
顧舒窈忽然想起殷鶴成跟她說過的話，他說他已經二十六了，該有孩子了。轉念想想，他這么快又和別人去訂婚，其實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婚姻對于他來說，一直都是需要在一定時期內完成的必需品。
任子延見顧舒窈還沒有意識到，又說得更明白些，“顧小姐，我聽說你上次還到過一次官邸，說雁亭親日賣國？”
顧舒窈想起殷鶴成今天的所言所行，已經有些猶豫了。她之前在官邸說的那些話，以及寫的那篇文章，確實有些沖動了。
顧舒窈微皺著眉，看向任子延，只聽他又說：“你真是不懂雁亭，雁亭和你想的剛好相反，他因為“十項條款”的事情，已經和日本軍方鬧僵了，反倒是他的叔父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了盛軍的副司令。旁人都只看他殷鶴成是盛軍少帥，在燕北六省呼風喚雨。可燕北六省又有幾人知道他的艱難？現在燕北的局勢并不明朗，雁亭又是有抱負的人，他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同乾都的那位名門小姐聯姻。“
“我明白了。”
任子延搖了搖頭，道：“顧小姐，你不明白，這么跟你說吧，雁亭本來今天上午是要去乾都見那位小姐的，他的專列都停在盛州火車站了，可他為了你，一心為了救你，把乾都那位小姐撂在一旁不管不顧，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顧舒窈原本還算平靜，只是聽到任子延說殷鶴成一心為了救她時，心里五味雜陳。
顧舒窈低下頭去，沒有看任子延，只說：“你放心，我過會就走，我不會耽誤他。”
顧舒窈家里那些事，任子延作為一個旁觀者也知道些。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兄嫂也算計她。和雁亭解除婚約之后，她也只有一個姨媽相依為命。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和一般的女大學生沒什么分別，可終究還是不同的。有些事不可能永遠瞞住，就比如她以前掉過孩子，又和雁亭有過夫妻之實，如果雁亭稍微施加點干涉，燕北有幾個人敢娶她、愿意娶她？
任子延原本準備離開，看了兩眼顧舒窈慘白的面容，倒稍微動了點惻隱之心，好像他一個大男人非要在這個時候難為她。
他以前一直覺得這顧小姐奇怪，現在想來，也不過是思想激進些，別的倒也沒什么。
這顧小姐想必將來也難找到更好的人家，若是今后雁亭還喜歡她，即使沒什么名分，她跟著雁亭也比跟著別人強。
他現在這樣做，也只是擔心殷鶴成因為她耽誤了乾都那邊的婚事。
任子延想了想，道：“你也不用這么著急撇清雁亭的好意，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要你不要影響雁亭的婚事，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雁亭心里有你，他就算結婚了，也不會虧待你。”
然而，任子延話音剛落，便看見顧舒窈的臉色即刻轉冷，反而輕笑了一聲：“我今天就走，用不上這些好意。”
任子延站起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抿著嘴點了一下頭，“那我讓人幫你通知你……姨媽？”
顧舒窈點頭，“有勞你了。”
過了一會兒，傭人進來答復顧舒窈，說已經撥通了陳夫人洋房那邊的電話，說那邊會來接人，要她先安心等著。
那傭人看見顧舒窈手臂上的紗布繃出血來，連忙叫了醫生和護士進來。
醫生過來拆開紗布，給顧舒窈重新上了一遍藥，許是剛才和任子延談話分散了精神，顧舒窈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倒是如今那貼著傷口的紗布一拆，她疼得渾身發抖。
醫生見她疼極了，又給她注射了一針嗎啡，嗎啡的藥效很快，護士又不許她亂動。顧舒窈本在出神想一些事情，卻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
她睡下不到一個鐘頭，殷鶴成便回來了。
殷鶴成直接回了二樓的臥室，護士見他進來都站起來，原本要叫他，他卻抬了下手，輕聲吩咐他們先出去。
殷鶴成走過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不過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穩，眉頭微微皺著，時不時還蹙一下。
殷鶴成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沒有再靠近。
他遠遠看著，那個人就躺在那里，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他也不知道這份錯覺能維持多久。
殷鶴成不忍多看，他不打算吵醒她，正準備往臥室外走。
黃維忠匆匆忙忙趕了過來。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如果沒有上午那些事，晚上七點專列就能到乾都火車站。
可那邊一直還沒聯絡，少帥待人一向是妥當的，今天卻失禮了。黃維忠原本是記得要給提醒少帥的，結果下午那位日本大使一過來，只想著日本那邊怎么應付，他也將乾都那邊給忘了，剛剛才打了通電話過去。
“少帥，乾都曹公館那邊我剛剛打了通電話過去，說您這邊軍務臨時出了些事，您看還要再怎么處置？曹院長和曹三小姐那邊？”
五點鐘打這通電話其實已經晚了，若是要為殷鶴成接風，自然是要從上午開始準備的，旁人倒也還好，曹三小姐那邊卻是不好交代。
殷鶴成壓下心里的煩悶，猶豫了一會道：“給曹小姐準備的那份見面禮，找個人先送到乾都去，就說是我給她的歉禮。”
黃維忠知道，因為曹三小姐喜好西洋的珠寶，少帥投其所好，特意讓人從法國買了條不菲的定制金剛石項鏈。
殷鶴成和黃維忠說話都很輕，只是當他轉過身準備去將門帶上的時候，卻發現床上那個人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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