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軟被護士們推出手術室時,傅寒夜迎了上去,看著滑車床上的女人,那巴掌大的小臉,沒有一點顏色,像是血被抽干了般。

  傅寒夜心口絞痛。

  他跟著護士的腳步,把女人推進了特殊病房。

  護士們為白軟掛好吊針,處理好相關事宜,出去了。

  房間,陷入了安靜。

  傅寒夜坐在床畔,至始至終,目光沒有離開過白軟。

  王朝拎了來飯盒,“傅總,吃一點吧。”

  自從白軟進手術室后,傅寒夜就不再進一粒米,除了抽煙,煩躁,焦慮外,他似乎再沒了其他情緒。

  傅寒夜沒有應聲,王朝知道,他的老板是想在老板娘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見到他。

  對于白軟醒來的反應,根本沒辦法預測。

  王朝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由于是冬天,飯菜很快冷了,王朝又進來,把冷掉的飯菜拿走。

  如此三番,沒人理他,他也默默做著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像睡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白軟緊閉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落入眼睛里的,是窗外射進來的淡淡月色,以及昏黃的路燈光,燈光折射在她瞳仁里,她的眼神,明澈又明亮。

  她想也洗手間,正想起身,手背傳來刺痛,微微垂眸,手背上扎了根透明的管子,管子因為她的動作半拔了出來,針尖扎到血肉里,疼得她波茲了聲。

  余光瞥到了床邊的男人,男人半趴在床上,發絲凌亂,眼皮緊闔著,眉心蹙了個淡淡的川字,這張臉,她死也不會忘記。

  傅寒夜。

  她怔怔地看著這張英俊的臉。

  過去的種種畫面,一幀一幀在她腦子里浮現。

  過去的與現在的,重復交替,她的神色漸漸凝住,一滴淚,從她眼角滾了下來,雪白纖細的指頭,緊緊抓住了被子。

  手上的用力,再次扯到了針管,那根扎入皮肉的針尖,扎得更深更痛。

  那痛,不及她心里的千萬分之一。

  傅寒夜,她狠狠地咀嚼著男人的名字。

  許是她的動作,驚醒了男人,男人眼皮晃了晃,慢慢地彈開,當他對上白軟明亮探尋的目光時,傅寒夜身體狠狠一怔。

  足足看了她一分鐘后,意識到不是做夢,而是白軟真的醒了。

  傅寒夜點漆般的瞳仁,漸漸有了笑意,“你……醒了?”

  白軟沒應聲,只是那樣定定看著他。

  此時,無聲勝有聲。

  傅寒夜騰地起身,“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似乎只有她一說不舒服,他就會立刻沖出去叫醫生。

  白軟沒想到,有朝一日,傅寒夜會如此珍視她,曾經,她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無動于衷。

  太多不堪的過往,撕扯著她的心。

  “沒有。”

  她的聲音,在暗夜里,顯得相當平靜,沒一點波浪起伏。

  傅寒夜收回跨出去的半只腳,頎長身軀佇在那兒,嘴唇顫動著,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餓嗎?”

  白軟沒有回答。

  傅寒夜喉結滾了滾,又說,“你應該很餓,可是,醫生說,沒上大廁前,不能給你食物吃。”

  白軟調開視線,終于開口,“我想靜一靜。”

  言下之意,你出去。

  傅寒夜不知所措,心里也糾結得厲害。

  他必須把手握成拳頭,才能遏制住想握住她雙肩,詢問她是否還記得他的沖動。

  “好。”

  薄唇溢出一個字。

  “你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傅寒夜見她沒有挽留的意思,邁步走了出去。

  門漸漸合上,擋去了外面的路燈燈光。

  透過門縫,沈念能看到那抹頎長的身影,并沒有離開,而是忤在了墻上,他低頭看著腳尖,慢條斯理為自己點了支煙。

  是的,她都想起來了。

  關于她與傅寒夜的種種,如今想起,就像是前塵往事,然而,那些事,仍舊刺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安寧。

  沈念抬手,拭去了眼角又要落下的淚。

  她深吸了口氣,這三年,她過得很幸福,沒有傅寒夜與喬安安的生活,猶如天堂。

  而她,不想再回去了。

  她也不想去恨,去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拔下針管,椎心的痛,她漠視。

  下床,穿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沈念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間。

  上完洗手間,洗完手,她抬頭就看到了輿洗盆上方的鏡子里,映著她蒼白嬌嫩的臉,這張臉,的確比原來更白皙,更誘人。

  沒有喬安安與傅寒夜的日子,她過得風生水起。

  像是重生了般。

  又吸了口氣,沈念正要走出洗手間,沒注意到地上的水,腳下一滑,整個人就那樣摔了下去。

  砰澎。

  一聲大響。

  傅寒夜扔掉指尖的煙頭,二話不說沖了進來。

  見沈念摔倒在地上,伸手把她扯進懷里,打橫抱起她,將她抱到了床上,動手要掀開她的病號服查看傷勢,沈念毫不猶豫就抓住了他的手。

  指尖的溫熱,傳遞到她冰涼的手上。

  像是個燙手山芋。

  沈念立刻甩開。

  對于沈念的反應,傅寒夜吃驚不小,以為她怕自己侵犯,傅寒夜無奈笑了笑,“我只想看看你傷著沒有?”

  沈念臉上勉強擠了絲笑容,聲音淡淡,“沒事。”

  “艾麗斯呢?”

  “我想見她。”

  傅寒夜見她還記得艾麗斯,喜悅四肢百胲蔓延。

  至少,她還記得三年來的事,比起華安博士預測的最壞情況,要好多了。

  感到欣慰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太晚了,余嫂陪著她,早睡了,等天亮了,我馬上讓余嫂把孩子帶過來。”

  沈念躺在床上,半合著眼眸,看起來疲倦不已。

  見她不肯與自己多說話,傅寒夜也沒有多想,他知道經歷這么一場大手術,男人都吃不消,何況白軟這樣嬌滴滴的女人。

  他不想打擾她,想讓她多休息。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沈念沒有什么反應,眼眸緩緩合上了。

  傅寒夜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

  人沒醒,他期待她醒,現在,人醒了,他反而覺得不知道要怎么面對。

  他更不清楚,她到底有沒記起三年前的事,也不敢問,因為,他也沒那個承受能力。

  順其自然吧,這樣想著,他默默退了出去。

  病房,重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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