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太子膝行到御階下方,連連磕頭。

  “兒臣知錯了,父皇息怒啊!”

  如果順康帝真被他氣出個好歹,就算他還頂著太子的名頭,皇貴妃和淑妃也一定會把今日之事捅出去。

  父皇不能有事,只有父皇好好的,才能一如既往地護著他。

  現在該怎么辦?

  父皇的怒氣該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

  太子突然轉過頭,憤怒地指著太子妃。

  “韋氏,都是你的錯!”

  太子妃從剛才被魏良娣發瘋推倒,整個人就跟不上節奏了。

  這時突然被太子憤怒指著責怪,她大腦瞬間空白一片,話都說不出來。

  太子惡狠狠地瞪著她:“都怪你!孤根本就不喜歡你這個太子妃,你又老又丑,傲慢無禮,仗著出身世家大族就目空一切,對孤毫無尊敬之心,害得孤對女人越發厭煩!”

  太子妃懵了。

  她沒嫁進東宮之前,太子早就有孌童的愛好,怎么現在反倒變成她害的了?

  “孤有負父皇期望,遲遲生不出皇嗣,也是你出了這個借種的餿主意,你只想著保住東宮之位,保住你未來的榮華富貴,順利當上皇后,你眼里根本沒有皇室血脈,你只有自己!”

  “殿下!”

  太子妃嚎哭出聲,“您怎么能如此污蔑我?”

  太子這是要把鍋都扣在她頭上啊!

  她怎么承擔得起,韋氏一族怎么承擔得起,混淆皇室血脈的大罪!

  太子越說越堅定,仿佛連自己都相信了,回頭一臉期待地看向順康帝。

  “父皇,都是兒臣沒有娶好妻子的緣故,父皇狠狠責罰她,給兒臣換個合心意的太子妃就好了!”

  太子妃臉色慘白如紙,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頭,委頓在地。

  她聽到頭上傳來順康帝嘶啞虛弱的嗓音。

  “都是……太子妃的錯?”

  太子重重點頭,“沒錯!”

  順康帝被梁公公扶著重新坐回御座上。

  他看著虛空,目光有些失焦,緩緩開口:“傳旨,廢黜韋氏太子妃之位,幽禁冷宮,終生不得出。”

  太子立刻千恩萬謝地磕頭:“父皇英明!”

  太子妃癱在地上一動不動,連抗爭的力氣都沒有,就被玄衣衛拖了出去。

  經過皇貴妃身邊的時候,她突然醒過來一般,一把抓住她的裙角。

  “娘娘救我!我冤枉啊!”

  皇貴妃拼命向后躲閃,韋氏還死死抓著她不放。

  只聽刺啦一聲,她華貴的裙裳被扯開好大一個口子。

  韋氏不停地掙扎哀嚎,直到嘴巴被堵住,徹底拖出殿外,沒了聲息。

  皇貴妃嚇壞了,下意識地轉過頭,對上順康帝的視線。

  “今日殿內所有事,誰敢泄露出去半個字,朕就誅他九族。”

  順康帝冷冷看著皇貴妃和淑妃,“想想你們的兒子。”

  皇貴妃脊背一涼,又從心底生出絕望來。

  原來二十多年相伴的情分,都比不過那個早早死了的女人。

  她真想問一句,是不是哪怕太子做出弒父殺君的事,他都可以原諒?

  淑妃縮在皇貴妃身后,心中惴惴不安。

  早知道陛下偏心到這種地步,她就不該親自動手,該想法子把徐杰送到皇貴妃那兒去。

  反正大皇子早就沒戲了,可她的三皇子不能被父皇厭棄了啊……

  二妃心思各異,但都齊齊低下頭,不敢再置喙。

  “商渡。”

  順康帝又叫了全程站在大殿門口,一言不發等候命令的商渡。

  “臣在。”

  順康帝點了點魏良娣,“她,還有那個侍衛,剛才被點到名的東宮侍妾,通通賜死。”

  冒充混淆皇家血脈,本該誅九族。

  可今天的事必須以最快速度壓下去,不能再掀起任何動蕩。

  “臣……遵旨。”

  商渡慢慢走向魏良娣,看樣子仿佛要親自將她帶走行刑。

  太子雙眼赤紅,痛恨中又帶著一絲快意。

  他站起身,狠狠踹了魏良娣一腳,“賤人!”

  原來不叫的狗才會咬人,竟敢當著父皇的面揭發他?

  哼,可惜父皇心里永遠只有他這個唯一的嫡子……

  太子臉上的得意還維持不到一瞬,他抬步向前走去。

  魏良娣忽然撲向他。

  撲哧一聲,像是有什么極為尖利的物體刺穿皮肉的聲音。

  太子瞳孔一擴,臉上的神情化作震驚和不解。

  他緩緩低下頭,看到自己心口處多了一根長長的簪子。

  鮮血緩緩從周圍滲出來,瞬間將華貴的太子袍服浸透。

  魏良娣死死瞪著他,蒼白柔弱的臉上露出瘋狂的笑意。

  “殿下,還記得蘇小禾嗎?那個被你強搶入宮,不到半個月就被活活折磨死的少年?”

  她猛地抽出簪子,又不停地一下一下往里捅。

  “他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根本不姓魏,我是為小禾復仇而來的女鬼!”

  “記住他的名字!蘇小禾!我們姐弟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魏良娣發瘋一樣在太子身上扎出無數個血洞,邊扎邊笑,聲如夜梟凄厲。

  皇貴妃和淑妃的尖叫聲幾乎要將整個勤政殿的屋頂掀翻。

  “太醫!”

  “護駕!”

  “有刺客!”

  各種聲音亂作一團,太子卻什么都聽不見了。

  他腦子里只剩下“蘇小禾”這個名字。

  瞳孔中映出魏良娣滿是鮮血的臉孔,他恍惚地記起來了,從她臉上看到了那個清秀纖弱的少年的影子。

  他想說些什么,可一張口就有血沫不停地涌出來。

  太子費力地扭過頭,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順康帝推開梁公公,踉蹌著沖下御階,大步朝他奔來。

  父皇……

  太子再也沒機會喊出這一聲了,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

  商渡拔刀出鞘,指著魏良娣,“把兇器放下。”

  魏良娣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翹起,然后毫不猶豫地一頭撞了上去!

  血濺當場。

  “保兒,保兒!”

  順康帝抱著渾身是血的太子,號啕痛哭。

  *

  長隆二十四年六月十九,太子突發惡疾薨逝。

  帝大慟,罷朝十五日,下旨令東宮姬妾殉葬。

  先太子妃韋氏自請出家,閉宮修行,為先太子誦經祈福。

  *

  冷宮。

  韋氏躲在佛龕下面,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吱呀一聲,殿門打開,有人抬了一大筐核桃進來。

  韋氏震驚地抬起頭。

  商渡的面孔一半籠在陰影中,辨不清喜怒。

  他站在門口,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

  “韋庶人,現在輪到你剝核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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