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衙門后堂，一個飯堂背后的小院中。
這里是鎮魔司捉影堂所屬的臨時用餐場所，因為事急從權的緣故，一切從簡，暫時也沒能裝飾得跟過往那樣寬敞明亮，豪華潔凈。
李樗等一眾高層從來不在這里用餐,甚至就連中下層的總旗都不來，只有小旗，鎮魔使，甚至白役之類的卒子才要淪落至此。
不過這一次，李樗卻是突然帶著個人前來視察。
仿佛農家小院的后堂中，飯菜香氣飄蕩，帶著些許陳年積垢的八仙桌上,幾盤量大管飽的大魚大肉擺上。
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俯身在其中，狼吞虎咽的扒著吃。
他好像已經好幾天都沒有正經吃過飯了，乍見之下，如同惡狗搶食。
不一會兒，廚子端了一整只烤鴨過來。
年輕人見狀，迫不及待的把它從盤中搶過，張開大嘴就是猛啃。
但見其嘴巴張得大大，如同真正的餓狗那般，又開始扒起了白米飯，每扒一下，就大力咀嚼，然后咕嚕嚕的硬咽了下去。
在這過程之中，飯粒和湯汁四濺，弄嘴邊，衣服和桌上都滿是食物的殘渣。
這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自然便是張二狗。
他被李樗從牢房里面提了出來,直接就帶到這里吃飯,先解決了肚子的問題再說。
韓志在旁邊看著直皺眉，不過見李樗饒有興趣的看著,也沒有說話。
遠處,一些好奇跟隨過來的衙役在暗笑，還有人悄悄的轉過頭去，手掩在嘴邊，跟同僚說這些什么。
雖然李樗看不到他們的口型，但卻憑著超凡的耳力隱約聽出來了。
他們在說：“看那個人，真的好像一條狗啊！”
張二狗聽不見，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就算聽見也不會多說什么。
他只顧著吃，如同餓極了的狼狗那樣狼吞虎咽的吃，直到把整整一缽飯菜都吃完，這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長吁短嘆道：“真是太好吃了！”
韓志實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張二狗！”
張二狗一個激靈，差點被嚇得整個人都彈起來。
“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過來，跪倒回話！”
旋即看向圍觀的眾人：“你們很閑嗎？”
眾人受驚，連忙四散離開。
李樗看著張二狗面帶慌張，跪倒在地，嘴角還帶著飯粒，不由得笑了笑。
“先擦一擦。”
張二狗迷迷糊糊的照著李樗所說的去做,結果卻聽李樗冷哼一聲，冰冷刺骨的殺意從身上流出。
“張二狗，你可知罪？”
要說這張二狗也是個機靈的，坑害了好些個富商，最后甚至連鎮魔司的密探都弄死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人把自己弄出來干什么，但這一頓殺威棒大概是免不了的，連忙伏地，討好道：“小侯爺饒命，我知道我錯了，還請饒我一條狗命。”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役干什么？”李樗嘴角微翹，帶著一絲刁難意味道。
“小侯爺說得對，道歉也沒有用，不過小人也就賤命一條，您就算殺了，都是臟手呀，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機會，今后您叫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您叫我殺人，我絕不敢放火。”
“合著你就會陽奉陰違啊，這也不敢那也不敢，豈不可以擺爛了？而且，當真以為隨便什么人都有資格為我效力嗎？”
“這……”張二狗貼近地面的眼珠子飛快轉動著。
他非但不傻，反而還十分聰明，一下就弄明白李樗絕對不是有心要殺自己，但若這一陣回答不能滿意，沒有了價值，說不定就得被重新關回大牢，然后當成垃圾一樣處理掉了。
沒有用的犯人，在錦衣衛的黑牢里面是活不過太長時間的，更何況是鎮魔司的地盤。
但想著想著，他的冷汗一下就流了出來。
這……好像還真沒有什么值得拿出來說的資格呀！
他這段時間就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異人和異寶，也有詭譎和邪魔。
自己最大的倚仗，只不過是那幅畫而已。
失去了那幅畫，又再一次重新成為一文不名的破落戶，無賴兒。
就連好不容易弄到的那些錢財和家產，也早已經在被抓住的時候被衙役和鎮魔司搜刮一空，哪里還有什么值得拿出來說道的“資格”？
“一……一切悉聽吩咐，小……小侯爺說我有資格，小人就有資格，小侯爺說我沒有資格……嗚……我真的不想死呀，小侯爺！”
張二狗可沒敢繼續說下去，萬一李樗順著口風那么一提，“那就說你沒資格”，可就真的徹底完蛋了！
他這么聰明伶俐的人，終于徹底明白，現在自己就是生死性命操于人手，完全的毫無抵抗之力。
這才是真正的殺威棒，讓他想明白自己處境的殺威棒！
他的身軀都止不住的開始抖了起來。
因為在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小聰明永遠也只是小聰明，在這種能夠執掌他生死的大人物面前，根本毫無用處！
見敲打得差不多了，李樗敲了敲椅沿，幽幽說道：“我這里正好有個機會，圣都城內，有個地方出現了一樁怪事，如果你去調查之后，還能活著回來，就來鎮魔司當差吧。”
“多謝小侯爺，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絕不讓您失望！”
張二狗想也不想，也沒有問清楚是什么事情，立刻答應下來。
等到李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這才苦起了臉。
原來，自去年以來，西市附近的城西懷德坊就出有一戶人家頻頻向西市出賣山羊。
這種山羊并不是圣都附近常見的品種，而且據當地坊里簡單調查得知，那戶人家平日里并沒有蓄養那么多羊，出賣價格也極低，似乎來路并不是那么正。
有人看不慣，私下里向官府舉報，懷疑是偷盜所得。
可是長安縣衙派人走訪，卻又毫無異常。
再加上那戶人家也還算機靈，乖乖的賣給了衙役的親戚，這件事情也就漸漸不了了之。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到了巨人之災后，那戶人家似乎受到了什么影響，匆匆搬離，而曾經收買過他們所販之羊的，卻是驚愕發現，其中一頭尚未來得及宰殺的羊變成了羊頭人身的怪物。
這里面明顯已經涉及到了某種詭譎力量的運用，之前賣羊的人也的確大有問題。
一番追查之下，發現更多人皮人骨，可能已經散落在了圣都西市附近的各處酒樓食肆。
長安縣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把它當成一件詭譎案件報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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