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禾哪里是對他有信心，就是故意說多一點，讓他自知不勝酒力，放棄喝酒。
她勸道：“你別光顧著喝酒，吃點東西啊，這樣才不容易醉。只要你不醉，你就贏了。”
陸錦霄又悶了一杯酒，笑問：“如果你輸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蘇意禾好奇道：“什么條件？”
陸錦霄想了一下，笑道：“好像酒有點上頭了，腦子不太靈，所以還沒想到什么條件。怎么樣？我可能快醉了，你贏的概率很大。”
蘇意禾吃了十幾個烤串，越吃越香，她也覺得自己要贏了。
這男人肯定在硬撐，一定會醉。
“那你倒是說，如果我輸了，要我答應你什么條件？”
陸錦霄笑道：“先保留行不行？萬一你輸了，你只要記得自己欠我一個條件就行。”
蘇意禾覺得他必醉無疑，自信道：“好！就這么定了。如果你喝到十六杯還沒醉，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陸錦霄眼神已經發直，盯著她道：“什么條件都可以？”
蘇意禾吃烤串吃得香，心情大好，不假思索地答道：“沒錯，任何條件都行。”
“好！”陸錦霄大喝一聲，又連續灌了三杯。
蘇意禾笑道：“一看你就不會喝酒，我們店鋪隔壁的爺爺說過，喝酒最忌諱空腹喝，更忌諱喝太快太急。你現在肯定在硬撐，等一會兒你酒勁上來了，一定醉成一灘爛泥。”
陸錦霄渾不在意，只記得他倆打的賭：“反正你記得，你欠我一個條件就行。”
蘇意禾哈哈笑道：“我等著你把自己放倒。”
陸錦霄舉杯，然后喝半杯。
蘇意禾笑瞇瞇地問：“怎么？是不是剛才喝猛了，這會兒上頭了？不敢一口悶了吧？”
陸錦霄點點頭，笑道：“是有點，不過為了讓我們的賭局有點懸念，所以我得悠著點。”
蘇意禾哈哈笑道：“你剛才已經喝不少了，沒十杯也有八杯了。我覺得就算你現在停下來，過一會兒也會醉得不省人事。”
燒烤店老板又端過來四根烤面筋，笑呵呵道：“這位美女說得對，小伙子，你再這么喝下去，可要被你女朋友扛回家了。就她這小身板，你還是心疼心疼女朋友吧。”
二人看向老板，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蘇意禾想聲明自己不是陸錦霄女朋友，又覺得老板只是禮貌客套場面話，自己似乎不用較真。
可她又覺得，自己不否認，會不會在陸錦霄眼里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這樣一來，在他眼里，她成什么人了？
左右思量，最后老板都回去烤串了，她一聲沒吭。
不過她看到陸錦霄臉色很白，醉眼朦朧，猜想他一覺醒來，可能什么都忘了，所以她安慰自己不用在意。
陸錦霄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喝掉，說：“以前我覺得，喝酒很沒意思。不明白為什么有人開心想喝酒，不開心也想喝酒。”
蘇意禾問道：“那現在呢，你想明白了？”
陸錦霄笑道：“有點明白了。因為心情不同，喝的酒味道也不同。”
蘇意禾問道：“那你現在喝的酒是什么味道？”
陸錦霄倒滿酒杯，遞到她面前，“要不你自己嘗嘗？”
蘇意禾嫌棄地躲開，“我可不喝。”
陸錦霄沒再堅持，小抿了一口酒：“我現在心情比較復雜，所以這酒的味道也很復雜。”
蘇意禾不能理解，好奇道：“所以怎么復雜法？”
陸錦霄看著她，答道：“有點甜，有點辣，還有點苦。”
蘇意禾蹙眉道：“聽說好的白酒聞著很香甜，辣是肯定的，怎么會苦啊？”
陸錦霄手肘支撐著桌子，手托著下巴，看著她笑。
“不知道，也許酒就是這個味道吧。”
蘇意禾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心里苦啊？”
陸錦霄笑道：“你覺得呢？”
蘇意禾嘆氣道：“有那種痛苦的經歷，說不苦都是騙人的。不過人總要朝前看，不能永遠活在回憶里。”
陸錦霄盯著她的臉：“朝前看？前在哪邊？”
蘇意禾說：“我們都還年輕，就算老了也沒關系，什么時候開始都不晚。重要的是心態的轉變，放過自己的同時，也是拯救自己。”
陸錦霄笑道：“你說得對。”
蘇意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甚至有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這男人小時候差點死在大火里，之后的十幾年一直被那段記憶折磨，哪里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解開心結的。
不像她，她是后來才發現真相，小時候車禍后，她就失憶了，不記得當時的經過。
一直以來，她只體驗到人情冷暖而已，不像陸錦霄總是活在極大悲傷里。
“要不你別喝了。我們不打賭了，好不好？”
陸錦霄邪邪一笑：“那可不行，萬一我贏了，你就欠我一個條件。”
蘇意禾說：“這不是開玩笑嘛，你還認真了。行了，你別喝了，算我輸，好吧？”
陸錦霄卻倔強起來，“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蘇意禾勸不動，有點生氣：“那你就喝吧，等你喝得爛醉，我就把你扔在這，我自己回去。”
陸錦霄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迷人又危險：“你不會的，我相信你。”
蘇意禾恨恨地吃了一口羊肉串：“你就看我心軟吧，哼！”
后來，那對邊吃烤串邊吵架的小情侶離開了。
就剩下旁邊一桌獨自喝酒的老頭。
蘇意禾笑道：“要不你去跟老爺爺對著喝，正好有個酒友。”
陸錦霄回頭看了老頭一眼，笑道：“你真以為他是一個人？”
蘇意禾拿著烤串，臉色一變，突然嘴里的羊肉都不香了。
“你別嚇我，你看到什么了？”
陸錦霄被她逗笑了，“你以為我看到什么？”
蘇意禾感覺后背發涼，“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那個啥。你可別嚇我，我害怕。”
陸錦霄說：“怕什么？就算這世界上真的有活人看不見的東西，也沒什么怕的。”
蘇意禾趕緊捂住他的嘴：“別說了。”
陸錦霄看著她，拿開她的小手，上身前傾，低聲說道：“你沒聽見他剛才對著空氣說什么嗎？”
蘇意禾搖頭，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這男人身上，根本沒細聽，只知道老爺爺自言自語。
陸錦霄說：“他現在孤家寡人，老伴兒女都不在身邊，平時連一起吃飯喝酒的朋友都喊不出來一個。不想每天在空蕩蕩的家里，所以才跑到外面來吃東西，見見人。所以他其實有一個假想的朋友，在跟他喝酒聊天。”
蘇意禾沒想到他一邊喝酒一邊跟她聊天，還能把別人的事情了解得齊全。
果然是厲害的男人啊。
她心中不禁對他又多了幾分佩服。
燒烤店老板走過來，在他們桌上放了兩串烤雞翅根，接話道：
“這老頭年紀大了以后，耳朵有點不好使，以前也跟朋友一起過來喝酒，后來交流有點不方便，那些老頭也不怎么跟他往來了。他沒事就跑過來喝酒，其實他坐一晚上，也沒喝幾杯酒，沒吃幾口烤串，就是自己跟自己聊天解悶呢。”
蘇意禾又看向老爺爺，心情有些復雜。
如果爺爺在世，跟他年紀差不多。
陸錦霄又喝完一杯酒，笑道：“還有三杯，我就贏了。”
蘇意禾笑道：“剛才還說腦子不靈光了，記得聽清楚。你剛才是故意引誘我，讓我以為你酒量不行吧？”
陸錦霄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要不要摸摸看？被酒精燒熱了。”
蘇意禾才不摸，瞪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算你贏，剩下三杯別喝了。”
陸錦霄執拗道：“不行，我不能耍賴。”
蘇意禾聽到這句，突然想笑。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陸錦霄歪著頭看著她：“是嗎？你是想說我幼稚？”
蘇意禾對上他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心臟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頓時失去了跳動的節奏，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亂。
她吞了吞嘴里的食物，差點把自己噎住。
劇烈地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
陸錦霄趕緊起身，又是給她敲背，又是喂水，折騰了幾分鐘才好。
蘇意禾小臉咳得通紅，紅著眼睛瞪著他：“到底走不走啊？喝完了沒有？”
她內心尷尬，但是又不想表現出來，就假裝生氣。
陸錦霄說道：“老板，結賬。”
結賬之后，蘇意禾就抬腳走了。
陸錦霄從凳子上拿起外套，趕緊跟了上去，并且重新給蘇意禾披上。
“后半夜很冷的。”
蘇意禾是有點冷了，被夜風一吹，整個人都吹了透心涼。
她緊了緊披著的外套，看著男人穿得太單薄，心里又有些不忍。
她把一半外套空間讓了出來，沒好氣地說：
“你要是感冒了，比我感冒還麻煩。”
陸錦霄笑了笑，扯著一邊衣襟，湊到她跟前，兩個人肩并肩，并排同步向前走。
幾分鐘后，蘇意禾突然回過神來，問道：“我們為什么不打個車？為什么要走路回家？十幾公里，這得走到什么時候？”
陸錦霄笑道：“是啊，我可能真的醉了，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蘇意禾說：“可是我沒喝酒啊。”
陸錦霄抿嘴笑：“大概是被身上的酒氣熏醉了？”
蘇意禾思索道：“不過，如果我們打車，會不會不太好？現在那些人都以為我們一直待在店鋪，還是悄悄回去比較好。”
陸錦霄嗯了一聲：“聽你的。”
蘇意禾思索道：“我就怕打車容易被發現。剛才燒烤店那邊，會不會暴露啊？”
陸錦霄聲音軟綿，有幾分醉意和睡意：“不會，他們沒心思關注我們。”
蘇意禾放心道：“那就好。那你說打車還是走回去？”
陸錦霄道：“你說了算。”
蘇意禾琢磨道：“走路太遠了，回去都要天亮了。還是打車吧，然后我們在另外一個路口下車，咱倆戴著口罩，你裝醉，我扶著你。大晚上喝醉的人應該挺常見的，司機應該不會在意我們。”
陸錦霄輕輕應答：“嗯，好。”
正好過來一輛出租車，蘇意禾招了招手。
車子停在馬路邊，司機看到蘇意禾一個女孩子扶著高大的男人，好心問道：
“美女，用不用幫忙啊？”
蘇意禾笑道：“不用了。”
她扶著陸錦霄上了車，坐在車后座，
陸錦霄歪著頭，依靠在她纖瘦的肩膀上。
司機是個話嘮，“看來你比你男朋友酒量好啊，他醉了，你都沒醉。”
蘇意禾笑了笑，算是回應。
他們戴著口罩，所以不用擔心被看到臉。
司機工作了一晚上，可能想提提神，道：“下次別讓你男朋友喝這么多了，你一個女孩子照顧他多辛苦。這么晚了，也不方便找親戚朋友幫忙，萬一遇到危險什么的，你倆都得倒霉。你們別嫌我多管閑事，晚上可比白天犯罪率高，最重要的是容易碰到邪門的事。所以夜里能不出門就別出門。”
“你就說十多年前吧，我遇到一個事。蘇家店鋪你們知道吧？就是那個做掐絲琺瑯的手工藝品的店鋪。當年那個有名氣啊，現在大不如前了。有一天晚上，我在那附近拉了一個客人，他也不說自己去哪里，就說讓我隨便往哪開都行。你猜怎么著，我拉到一半，那人突然就要下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嚇得跟見了什么似的，連滾帶爬的跑。邊跑邊嚷嚷著‘別找我啊，師父你原諒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給你磕頭了。’”
原本蘇意禾被陸錦霄身上的酒氣熏得昏昏欲睡，而且太晚了，她有些困。
這會兒，她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忙問道：“那個人長什么樣子？”
司機笑道：“那我真的不記得了，過去十多年前了。反正我都沒跟他要車費，我也被嚇得不輕。要不是家里需要賺錢，我都不想跑夜車，時間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
蘇意禾追問：“那他當時還說了什么？”
司機想了想：“他一上車，我就聞到一身酒氣，還在心里想著千萬別吐車上，不然我后半夜就不能拉人了。沒想到他全程不說話，特別安靜，后來我開著車，突然被他嚇了一跳。他死活就要下車，我說找個能停車的地方再放他下來，他就發了瘋似的，好像在我車上看見了什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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