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因為緊張，蘇瑤的聲音有些變了調。
麥冬果然一動不動，就連翹起的手指都沒敢放下。
蘇瑤又拿回麥冬手上的心，照著她剛剛的樣子折了一下，眼前立刻并排出現兩個字：立，青。
蘇瑤顫抖著手，將兩個字離得更近一些，這么看起來，就是一個“靖”字。
她拆開信，又重新疊一邊，每折一下，都將上下左右兩邊的字分別合在一起。
如此反復幾下，她的眼前便出現幾個字：明，謀，殺，靖。
蘇瑤的身子晃了晃，皇上名諱中單名一個明字。
大晉朝成立之前，皇上不是皇上，靖王卻仍是靖王。
韓家世世代代為朝廷效力，到韓庭川這一代，已是三朝靖王封號。只是前朝昏君暴戾，天下民不聊生，這才引起各地藩王節度使起義。
當初的皇上也不過是一個小小沒有實權的郡王，是依靠老靖王韓家的勢力起義。
麥冬不明白靖王妃好好的怎么會突然面色慘白，小心地扶著蘇瑤坐下，看了一眼被她死死揪著的絲帛：“王妃，這信有什么不對嗎？”
蘇瑤這才回神，又問了一遍：“你爹姓什么？”
麥冬依舊搖頭：“奴婢不知。”
又指指信，道：“我娘也沒說我怎么才能找到我爹。所以奴婢就猜測，可能我爹真的得罪了什么厲害之人，以至于我娘連個名字都不肯說。”
豈止是厲害，那是天下之主啊！
蘇瑤在心里默默念道。
現在，她已經基本肯定，麥冬就是之前皇后口中那位謀士的后代。
難怪這么多年，無論是皇上還是皇后，包括韓庭川顏識他們，費了那么大力氣也沒找到人，或許人真的早已經死了。
寧城，不過是那個謀士死之前，為了保護妻女，故意放出的消息。
想明白了，蘇瑤又問：“你娘死之前，除了這封信，還給你留什么了嗎？”
麥冬搖搖頭：“這封信還是我娘縫在我的衣裳里才躲過的。我娘死后，浣衣局的人都說死人的東西留著不吉利，都燒了。”
剛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蘇瑤一時有些低沉。
單憑這幾個字，根本沒辦法定皇上的罪。
更何況那人還是皇上，讓皇上認罪，古今絕無。
“那你娘還跟你說什么了嗎？比如什么書，或者什么記之類的？”
蘇瑤還是有些不死心。
可麥冬還是搖搖頭：“奴婢雖然記事早，可有些東西也實在記不住了。”
也是，何故為難一個當時只有三歲的孩子呢，還是受到過驚嚇的孩子。
蘇瑤將絲帛撫平，疊好，放進麥冬的手里：“是我貪心了。”
麥冬始終沒明白，王妃為何看了信之后這么激動，只是看她現在失望的樣子心里又很難過，一邊低頭將信收好，一邊愧疚道：“王妃，對不起……”
蘇瑤驚訝：“這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為什么說對不起呢？”
麥冬苦著臉道：“如果奴婢再聰明一些，肯定將我娘的每一個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或許就能幫上您了。”
蘇瑤牽著麥冬的手，將人拉到跟前，好像平日跟北辰和皎皎說話一樣，柔聲細語：“傻孩子，你只是個孩子。就算你是大人，也不能把所有的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人生很長，這樣下去你會壓得自己喘不過來氣的。
記住，別人的錯是別人的，別人的難也是別人的，你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依照自己的內心去決定幫不幫助他們。能幫則幫，不能幫也別勉強。
這個世界活著很難，盡量讓自己輕松一些，明白嗎？”
麥冬愣住，雖然王妃看起來也只比自己大幾歲，可她這樣說話的樣子好溫柔啊，就跟娘親一樣。
“嗯，奴婢記住了！奴婢一定會聽您跟我娘親的話，快快樂樂過一輩子。”麥冬認真道。
蘇瑤點點頭，這一刻，她忽然做了個決定：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完整地走出去，她不能讓她的孩子以后跟麥冬一樣，想念自己的時候只能看著那些遺物。同時，她還要把麥冬帶出去！
這日過后，蘇瑤經常看見麥冬一個人躲在角落里，一會兒抓抓自己的頭發，一會兒又懊惱地敲敲腦袋。
她知道，麥冬這是在努力回憶她娘跟她說過的話，這孩子，有的時候脾氣犟得可怕。
勸說幾次無果后，蘇瑤也就隨她去了，只是時不時地就把她叫到跟前來聊天，教她寫字，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這樣過了兩三日，趙嫣又派人過來詢問她考慮得怎么樣了。
蘇瑤故意做出一副艱難抉擇的樣子，來人是一位嬤嬤，見狀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一陣，最后，蘇瑤終于一咬牙，道：“好！我答應娘娘。只是我有一個要求。”
嬤嬤一聽她答應了，臉上立馬笑開了花：“王妃娘娘聰明！您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老奴回去跟娘娘稟報。”
蘇瑤點頭，道：“我進宮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麥冬的伺候，所以，以后無論我去哪，都希望她能跟在我身邊。”
嬤嬤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蘇瑤的要求這么簡單，一個小宮女而已，不用問娘娘她就能決定。
嬤嬤走后，麥冬一臉迷茫地問：“王妃，您帶著奴婢豈不是拖累了您？”
蘇瑤笑笑：“因為別人我不相信，我怕她們害我，只有你在我跟前，我才放心。”
十三歲的孩子雖然在宮里比別人更懂得察言觀色，也更知道人心險惡，但終究不過是個孩子。尤其是麥冬本性單純。
一聽王妃除了她不信任別人，立馬驕傲地挺起小胸脯：“王妃您放心，奴婢一定會保護好您！絕不叫他們算計您！”
蘇瑤笑著點頭：“好！那我可就指望你了！”
麥冬又用力點頭。
下午，趙嫣便命人送了東西過來。
十幾個宮女魚貫而入，原本寬敞的熙暖宮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趙嫣站在一旁，看著宮女一個個端著東西進去，對站在一旁木頭人一樣的蘇瑤拍拍肩膀，笑著勸道：“別苦著一張臉，不好看。快進去看看這些衣裳首飾可還滿意，如果不滿意還來得及換。”
“明日端午，皇上晚上會來后宮。”
趙嫣曖昧地朝蘇瑤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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