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城，作戰司令部。
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正在廝殺，黑色漫山遍野，白色潰不成軍。
陸司令板著臉，冷聲說道：“槐蔭，出事了。”
不久之前，他剛剛收到了前線的匯報，巴倫薩城出現了大量的尸鬼古神種，東部戰線正在與之交火，戰況非常的激烈，已經在請求支援了。
這也就是說，顧見臨的判斷是對的。
原本這些古神種復蘇，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原地怒吼咆哮。
因為被改造成了尸鬼，所以過一段時間自己就會死去。
現在倒好，東部戰線湊過去了，提供了活生生的生命力。
“你跟我說做什么？我學生都說了會出事，他們偏偏不信。”
槐蔭捻起一枚白子，擺弄著棋盤：“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唄。”
陸司令冷冷的看著他：“你早就知道會出事？那你為什么不說？”
槐蔭沉默了幾秒。
“我知道會出事，但具體會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他輕笑著落下棋子，笑道：“你要知道的是，赤雖然已經不在了，但他畢竟是我的對手，哪怕已經死了，也可以影響這個世界。我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直到今天我都還在跟他交手，尚未分出真正的勝負。”
陸司令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親眼見證了這兩個師兄弟打的天翻地覆，一舉一動都是雷霆萬鈞，無數人因此陪葬。
“只不過，我跟他之間的博弈，風格略有不同。那家伙的掌控欲很強，很喜歡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惜的是太過執著于表面。”
槐蔭淡淡說道：“而我更喜歡順應而為，很多事情只要發生一點點變化，產生的蝴蝶效應就可以改變大局，推動滾滾大勢為我所用。”
陸司令板著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他在不周山駐軍，兒子過年給他發微信拜年。
那個地方網絡不太好，很多消息都是斷斷續續才能收到。
“老爹新年快樂。”
“新年財運滾滾，身體健康！”
“紅包拿來！”
“這是什么破網絡？怎么發不出去？”
“傻狗。”
前兩條和第四條都沒發出去，第三條和第五條順序反了。
最后的效果就變成：
“傻狗！”
“紅包拿來！”
后來陸子呈就被家法伺候了，跪了七天的祖祠。
“那你在做什么？”
陸司令沒好氣問道。
槐蔭淡淡一笑：“我說過，我徒弟在那，那就不會出事。”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間，遠方隱約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仿佛能夠聽到通天徹地的龍吟聲，還有如雷鳴般鼓蕩而來的麒麟咆哮！
棋盤上的棋子在一瞬間盡數碎裂。
桌上的茶杯都在顫動，茶水里泛起狂亂的漣漪。
“糟了！出事了！”
陸司令撐起身，面色驟變：“什么鬼東西？”
然而有一瞬間，他忽然看到老友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的笑容。
“你剛才在笑對吧？”
他質問道：“槐蔭，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槐蔭一本正經說道：“什么？你在說什么？我可聽不懂。”
·
·
黎明之城，守望塔。
太華在天臺的圍欄邊，俯瞰著荒蕪的古神界，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她也分不清那是龍吟還是麒麟的咆哮了，仿佛能夠撼動靈魂。
雖然沒有感受到很強的靈性波動，但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這一刻，無論是東部戰線的困局，亦或是剛才莫名出現的鬼動靜。
整個以太協會已經炸開了鍋，再次召開了緊急會議。
而作為總會長的她站在這里，怔怔出神。
“你們能感知到，那是什么東西嗎？”
她輕聲問道。
黑袍人站在她的背后，也在眺望著一望無際的荒蕪世界。
如果顧見臨在這里，一定能認出這個人。
這就是當初出現在忘憂雜貨鋪，說要給總會長收尸的人。
分不清是男是女，面容宛若天人般俊美，肌膚通透如玉質，眼神幽深。
出塵的氣質，仿佛不似人間應有。
“我不知道。”
黑袍人的嗓音空靈沉靜：“我的本能告訴我，這件事與我無關。”
太華呵了一聲：“明明有如此力量，卻什么都不做，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我死前，我還真想去驪山天衍閣問個清楚。”
“通曉萬物，雖可知天命，卻無法盡善盡美。”
黑袍人的眼神始終古井不波，仿佛藏著千萬年的滄桑。
太華不說話了。
“您雖是人類，但可與至尊媲美，我們敬重您。”
黑袍人冷漠說道：“希望您能履行您的承諾。”
“能被你們用敬語相稱，這輩子死而無憾矣。”
太華忽然笑道：“上一個有這種待遇的，只怕還是始皇帝吧。”
黑袍人沉默不語。
“若我死后，作為交易的代價，你們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但是，最終接管秩序的人，必須是我選定的人。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把那個姑娘送到驪山。”
太華輕聲說道：“那個孩子天賦遠勝于我，只是心性還缺些火候，但假以時日必能超越我，天人之楔交到她的手里，也能大放異彩。”
黑袍人平靜說道：“我們自然知道她的天賦，也期待著她的到來。”
太華忽然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最近，我又發現了一個不錯的孩子，一瞬間就感受到了天人之境的節奏。”
黑袍人扭頭望向她，眼眸第一次有所波動：“您改主意了？”
“倒也不是。”
太華眺望著遠方：“你們當真不出手？”
黑袍人搖頭說道：“我們得到的神諭，只有兩件事。第一，阻止燭龍尊者的計劃。第二，確保您的遺體，能夠得到妥善處理。”
太華冷哼一聲。
·
·
巨大的黃金神殿內，顧見臨吐出胸臆間的一口濁氣，這次他幾乎是把方圓數公里范圍內的古神之息給抽干了，而且還是本體和分身一起。
功耗可謂是巨大。
好在這里是麒麟仙宮，而不是現實世界，哪怕打了這么長時間，他都可以繼續維持著古神化，起碼還能堅持個三分鐘左右的時間。
他活動著筋骨，渾身發出噼啪的爆響聲：“這一架打的確實痛快，雖然還是降維打擊，但畢竟是一打四。哦不，實際上是二打五，這個影子分身越來越強了，居然還能夠古神化。再這么下去，是不是有一天還可以Cos燭龍尊者？”
他彎下腰，撿起了那枚瀕臨破碎的戒指。
這貌似是一件成長性神話武裝，是可以修復的。
四具冰冷的尸體倒在神殿里，被他摸出安魂鈴，隨手拘了魂魄。
不愧是黃昏候選，只有這種級別的對手，才能夠讓他完成自身的升華。
無論是瘋狂程度，亦或是戰斗智商，這四個人無可挑剔。
甚至看穿了他的不少手段。
而且這四個人，估計還不是黃昏候選的最強。
隨著黑色的光暈被釋放出來，四個麻木的靈魂懸浮在半空中。
“你們在黃昏候選的排名。”
顧見臨詢問道。
“第九。”
“第七。”
“第十。”
“第五。”
姜寒衣的排名是最高的。
顧見臨頗為意外，沒想到這個瘋女人都這么強了，居然只是第五。
看來還有更強的，頂在后面。
他也不繼續廢話，繼續問道：“幽熒集團是怎么確定陸部長的位置的？”
這個答案出乎預料，姜寒衣木然回答道：“赤之王的日記，配合司家老太爺的的卦術能力，就能夠精準的確定陸子衿所在的位置。”
顧見臨眼眼神狐疑，質問道：“赤之王的日記是什么？”
“那是王生前留下來的一本日記，傳說中能夠后知三百年，目前已經精確的預知了筆記本上記載的所有事情。幽熒集團的計劃，大多數是根據日記的內容來制定的。這個日記本掌握在幽冥大人的手里，除他之外只有軍師能翻閱。”
姜寒衣回答道：“幽冥大人不負責集團的規劃，大多數由軍師來代理。”
顧見臨覺得有點驚悚，一個死人留下的日記，能后知三百年。
這也太恐怖了。
赤之王又不是卦師和靈媒。
哪怕是這兩個途徑的半神，也不能做到這種事情。
“你們要殺了陸子衿？只是為了報復？”
顧見臨皺眉問道。
“并不完全是，這是因為軍師在根據日記進行一場謀劃。”
姜寒衣說道：“鮮有人知道他在謀劃什么，應該只有幽熒集團的一部分高層知情，這些人多半是六位董事以及他們幕后的家族首腦。”
顧見臨已經不止一次聽到軍師這個名字：“軍師是誰？”
“不知道，從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連傳承途徑和具體的位階都不知道。這個人神出鬼沒，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就連黃昏組織都會聽從他的調遣。而他，則是王的狂熱信徒。”
姜寒衣麻木說道：“瘋狂的程度，并不亞于幽冥大人。”
“繼續說下去。”
“我對軍師的了解很少，只跟他有過一次接觸。那次是我第一次在幽熒集團見到月姬，我利用我的守護者重創了那個野種，想要趁機把她殺死。最后是軍師的人出面阻止了我，并要求我不能對她下死手。”
野種。
顧見臨眼瞳里閃過酷烈的金色，仿佛盤旋著滾燙的熔巖。
安魂鈴囚禁的脆弱靈魂，幾乎要被這股威壓給碾碎。
“為什么要這么針對月姬？”
顧見臨冷冷問道。
“月姬的母親來自姜家，是黃昏的成員之一，圣域級的進化者，曾經是姜家寄予厚望的后代，家主的備選。但如今，也是家族無法抹去的恥辱。按照家族的規矩，無論是私生子或私生女，只要是血脈外傳，就必須殺死。”
姜寒衣說道：“但月姬的母親的實力很強大，姜家需要她的實力和影響力，因此做了一部分妥協。姜家允許那兩個野種活著，但不能成為升華者，而她們的母親必須要為姜家效力，獻上永遠的忠誠。”
顧見臨大概明白了：“但是月姬卻成為了升華者？”
“是的，這壞了規矩，所以我想要殺死她們，為家族洗刷恥辱。”
姜寒衣說道。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合著這姜家是近親交配出來的。
鸚鵡從包里鉆出來，怪叫道：
“這姜家的腦子裝的都是坨？”
顧見臨冷聲問道：“所以軍師阻止你，是因為月姬的母親？”
“或許是這樣的。”
姜寒衣回答道：“但我們依舊打算瞞著軍師下手。”
顧見臨聲音寒冷：“說出你們的計劃。”
“這次行動的黃昏候選，絕大多數都是我們的人。只要進入了古神界的未知區域，我們就可以想辦法殺死月姬。包括這次行動的領隊是司老太爺，一位六階的卦師，他會想辦法幫我，并掩蓋掉一切的痕跡，沒人知道是我動的手。”
姜寒衣說道：“司老太爺素來心狠手辣，侄子就是司衛安，他們也一直想鏟除掉那個野種，不論是出于歸葬之森里的矛盾，亦或是折損三爺的羽翼。”
顧見臨心想好在自己弄死了這個四個黃昏候選。
不然有珠真的就危險了。
“你們早就算到這里會出現大量的古神種？”
他問道：“你們是怎么規避它們的襲擊的？”
“王的日記本，還有軍師找來的奪魂香。”
姜寒衣說道。
顧見臨沉思了片刻，如今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了。
司衛安倒是沒跟過來。
不過沒關系，顧見臨有一招可以對付他。
只是沒想到，還有一個很麻煩的人。
司老太爺。
目前來看，這個老頭子倒是相當的難纏。
當初老師和師兄也點評過這個人。
今天有珠出手幫忙，極有可能被這個人給發現。
得想個辦法弄掉他。
忽然間，這個黃金神殿的轟鳴聲達到了頂點，無論是地面還是穹頂，都紛紛亮起了灼熱的赤紅色的紋路，仿佛某種隱藏的煉金矩陣被激活了。
“怎么回事？”
顧見臨收回安魂鈴，愕然不已。
黃金神座之上的那尊巨大麒麟神像，竟然睜開了一線豎瞳！
轟隆隆！
那些跪拜的雕塑隱約發出轟響聲，仿佛在恭迎著某個人的回歸。
那尊巨大的麒麟神像凝視著虛空，無數道金色的光屑匯聚出來，最終化作了一柄赤金色的黃金權杖，分明是虛幻的，卻又好像擁有實體！
顧見臨愣住了，回憶著腦海里的知識。
老顧在耳邊感慨道：“有什么好驚訝的？我不是都說了，這是麒麟尊者的城市么？這就是祂的御座啊，無盡的歲月之前，祂也應該坐在坐在上面，手里握著權杖，在這座墳墓般的城市里，懲罰那些逆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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