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有一顆櫻樹，漫天凋零的櫻花瓣在風里飄搖，像是粉色的海潮般，在陽光里晶瑩剔透，落到假山和水池上，在池水里泛起漣漪。
水車轉動的嘩啦聲響里，金色的錦鯉在水里歡快的游動。
然而，不知從哪里來的鮮血緩緩流入了池水里，血腥的妖異顏色暈染開來。
“今早去了一趟總部，這才知道您竟然出門了。”
槐蔭坐在榻榻米上，端起木桌上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淡感慨道：“這瀛洲產的清心茶倒是不錯，百喝不膩。”
只見一位威儀冷漠的女人坐在對面，她頭戴金色的鳳冠，霜白的頭發挽成了雍容的盤發，一襲暗金色的華麗宮裝，儼然是一位來自古代的美人。
她的氣質太過冷厲了，一雙丹鳳眼生在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嫵媚，眼角的一抹猩紅眼影卻有種殺伐氣，冷艷尊貴的畫眉，面容的線條如鋼鐵般堅硬。
然而那雙眼神卻太滄桑了，仿佛真的是個老人。
這副打扮，倒不是她刻意在玩裝扮。
而是從幾百年前，她就是這么穿的。
至于能被青之王稱之為您的，在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
以太協會的總會長。
代號，太華。
“這一代的須佐之男不太老實，來給他點教訓。”
太華瞥淡漠說道：“殺了他幾個兒子而已。”
槐蔭瞥了庭院外的幾具尸體，笑道：“你是把他兒子全殺了吧？”
“一勞永逸。”
“您就不怕他們反了？”
“你還活著，他們算個屁。”
“那也不至于全殺了，有幾個小毛孩子還挺孝敬我的。”
太華漠然道：“早年你的老師就教過你，斬草定要除根。須佐之男那狗東西都老得快死了，他折騰這么多，是圖什么呢？還不是為了他那幾個兒子。”
“所以您就把他給絕后了。”
槐蔭笑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理解，人到快死的時候，總想留下點什么。”
太華問道：“所以你收了個徒弟。”
槐蔭端著茶杯，故作驚訝狀：“您怎么知道我徒弟十秒鐘入定？”
太華面無表情：“呵。”
槐蔭幽幽道：“有的時候，徒弟天賦太好，也是一種困擾。我還有幾年可活，本打算耐著性子慢慢教，但誰知道他十秒就能入定，一周內掌握了自由之境，下一步我就只能教禁咒了。禁咒教完，壓箱底的東西就不多了。”
他放下茶杯，欣賞著漫天凋零的櫻花：“徒弟天賦好，竟也是一種困擾。”
太華冷冷地看著他。
“哼。”
她說道：“半個月的時間，從普通人到二階，又掌握了呼吸術，確實不錯。”
在她的面前，有一面古樸的銅鏡。
鏡子里倒映出漫天的暴風雨，還有沖天而起的摩托車，以及沐浴光輝的少年。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仿佛一副絕世的畫作。
槐蔭笑道：“那是自然，我的眼光素來是極好的。”
太華深深看了他一眼，有意無意說道：“除了天賦，膽氣也不錯，我已經派人去見他了，給了他一個向我提要求的機會。”
槐蔭笑道：“那小子驕傲得很，應該不會提什么太過分的要求。”
太華嗯了一聲：“確實不過分，他只是讓我下去看一眼，親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慘狀，為了牧鋒，為了那些不潔者們，為了那些陰影里的人們。”
她冷笑道：“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說得倒是不錯。”
槐蔭微微瞇起眼睛：“確實是他能說出來的話，這孩子就是太心軟了，把什么事情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做事情一板一眼，別跟他一般計較。”
“我覺得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認為我能力不足。”
太華瞥了他一眼：“他還說，我是個庸主。”
槐蔭一愣，神情驟然嚴肅：“這個孽徒！”
真不知道是那孩子叛逆期了，還是平時對他太寬容了。
怎么什么人都敢嘲諷！
“哼。”
太華漠然說道：“看一眼就看一眼。”
·
·
深空科技大廈頂樓的辦公室。
顧見臨坐在沙發上，喝著一杯冰鎮的可樂，低頭看著深空網絡顯示的功勛。
如今他的功勛值，已經飆升到了三萬。
在峰城轄區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新人獲得過這么多的功勛。
這都是他半個月以來，與人為善的獎勵啊。
當然，功勛其實不是重點。
以太協會的高層這次獎勵了他很多別的東西，比如歐米伽序列資源庫里的優先配給權什么的，這些都是花再多的錢都買不到的。
“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都會被原封不動的轉達給總會長吧？”
陸子衿吃著炸薯條，笑吟吟地看著他：“讓你別開嘲諷，真不聽話啊。”
顧見臨平靜說道：“陸部長，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既然是整個超凡世界的領袖，那么就該有所擔當。忠言逆耳，這種話都聽不進去，不可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鳥籠子里，綠毛鸚鵡叫囂道：“就是就是！”
陸子衿翻了一個白眼，淡淡說道：“你要知道一件事，如今國內十三位分部長，特殊部門守夜者，都是總會長教出來的。歐米伽序列雖然是獨立的超凡軍隊，但這就是她提出來的項目，包括后續的天災計劃。”
“從某種意義上講，歐米伽序列也是隸屬于她的軍隊。”
她提醒道：“而且她這個人殺伐果斷，上一代的總會長就是她的丈夫，在二百年的古神之亂過后，幾乎是她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人類世界。現實世界有那么多的安定，當年跟古神族的廝殺就有多激烈。因為現在的和平，是她帶領部下殺出來的。”
顧見臨愣了一下，那這個年紀得有多大了。
陸子衿繼續說道：“雖然我們都是她的學生，但卻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私底下爭權奪勢，也從不觸犯她的底線。因為但凡觸怒她的，威脅到她地位的，哪怕是她的一手養大的學生，亦或是親生女兒，都被她殺了。”
顧見臨瞇起眼睛。
“虎毒尚且不食子！”
綠毛鸚鵡叫囂道：“殘暴無道！”
陸子衿頗有深意說道：“總會長欣賞你，那是因為你的天賦好，但是你可千萬不要觸犯到她的底線。除非你能強大到對她有用，她不得不用你的時候。”
顧見臨沉思了片刻：“總會長……是不是跟燭龍尊者戰斗過？”
“嗯，大概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陸子衿淡淡說道。
顧見臨遲疑了一秒：“總會長，也是天災？”
陸子衿搖頭：“不是。”
顧見臨松了口氣。
然而，陸子衿卻平靜說道：“但所有的天災都是她教出來的。”
顧見臨的手抖了一下，可樂撒在了桌子上。
那只綠毛鸚鵡的瞳孔驟然縮成一根針。
“因為天災這個概念，是在近代提出來的，在她那個時代不講究這些。”
陸子衿似笑非笑說道：“順便一提，總會長是青之王的師母。”
這一刻，顧見臨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兩個自己。
因為他裂開了。
綠毛鸚鵡大驚失色，振動翅膀在籠子撲騰：“現在換個主人還來得及嗎？”
“不過雖然關系很近，但在這個超凡的世界里，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總會長和青之王，也未必永遠都是一條心，他們早年也出過很多分歧就是了。”
陸子衿話鋒一轉，無奈說道：“本來呢，我還想讓你收著點，進了歐米伽序列以后別總是四處開嘲諷，雖然有些人他就是廢物，但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你總得給人留點面子對不對？凡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見。”
她聳肩，懶洋洋道：“不過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反正你連總會長都開了，其他人也就不算什么了，隨你開心吧。”
顧見臨用力抹臉，心想怎么就沒人提前告訴自己呢。
不過也無所謂了。
反正他說的是實話，行得正做得直。
天塌下來都是這個理，哪怕總會長親自來，他也要這么說。
畢竟，燭龍尊者都惹了。
也不差總會長這一個。
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哦對了，子呈和陳青的事情，你倒是不用過多擔心，等到他們傷勢痊愈進階成功，自然就回來了。現在你可是名聲大噪，很多沒什么前途的隊長級，擠破腦袋都想要沾你的光，還有人自發想為你父親平反，抨擊審判庭呢。”
陸子衿彎起美眸，笑瞇瞇說道：“守護者，你可以隨便挑選。”
顧見臨搖了搖頭，這個世道就是這個樣子。
在很多人眼里，真相不重要。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還弱小的時候，就是墮落者的兒子。
當他用自己的實力打服了別人，他父親就變成冤枉的了。
果然，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現在你的靈性已經積累了四分之三，用不用兌換一些靈性秘藥，我讓人立刻給你送過來？二階的位階，在歐米伽序列里已經算是墊底了呢，要是再不快點進階的話，是爭不過別人的。畢竟，你年紀小，覺醒時間短。”
陸子衿忽然轉動著眸子，嬌滴滴說道：“不過別灰心，只要你盡快晉升到四階，到時候我去跟我父親撒個嬌賣個萌，整個陸家的資源都是你的。”
蘿莉身，御姐音。
本來應該是非常美好的。
然而，顧見臨卻忽然想到了對方的年齡，總覺得有點違和感。
綠毛鸚鵡當場轉動眼珠：“嘔。”
顧見臨：“……”
有那么一瞬間，辦公室里再度陷入了死寂。
陸子衿冷冷說道：“要不還是把這鳥燉了吧？”
·
·
中午十二點，顧見臨拎著鳥籠子，離開了深空科技大廈。
綠毛鸚鵡，再一次變成了禿毛鸚鵡。
只見它瑟瑟發抖，眼中含淚，悲憤至極。
可憐的家伙，好不容易長出來的毛，又被拔光了。
就目前而言，他的時間相當的自由。
因為麒麟仙宮開荒在即，分部已經不會再指派什么任務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云城寨，據說那里已經被改造開發，成為了一個準超凡軍事基地。
幾乎所有調查員，都會集中在黑云城寨，參與開荒任務。
而歐米伽序列的成員，不僅僅是要參與開荒，還要接受魔鬼訓練。
只要在訓練的時間，人在黑云城寨就沒問題了。
其他的時間，隨你便。
這時，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
“顧見臨。”
顧見臨轉過身，只見寒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韓晶在大廈門口，雙手抱胸冷冷看著他，一字一頓：“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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