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璞起身去門外等待。
顧陽把小馬喊來，給他穿衣服。
白西裝，平光眼鏡，一下子就把混不吝的狠戾氣質壓了下去，接近蝙蝠俠中金并的感覺。
小馬嘟囔著：“大舅，咱又不是差這點，省醫院的李主任還殷勤著想給你弄成單人病房……剛才塞老太太錢的事要是露餡了，不是更丟人嘛？”
顧陽瞥了侄子一眼，緊著領帶。
“水泥蓋的醫院就這么大，房間就這么多，到處都是要看病的人。規矩，規矩懂不懂？欺負誰也不能欺負老百姓。而且，別人舍你人情，一定會從其他地方找回來更多。”
“我懂，就像別人給我寫歌，那我就得陪他睡覺。”
“臭小子，你少跟那群不三不四的瞎混。等我跟你劉姐和那大學生的事情談妥，安排你去做副經理，替我盯著點他們。”
“大舅，你不是我舅，你是我親爸爸！我必須給你唱一首rap！”
“滾滾滾，小混蛋。”
顧陽笑罵道，輕輕拍了下小馬的后腦勺。等秘書走進來，他又換回了生人勿進的嚴肅面孔，對鏡子齜了齜牙，宛若笑面虎。
小馬身材瘦弱，用盡全身力氣才扶住顧陽的胳膊，充當人形拐杖。
門外。
“叫顧大哥。”劉玉璞悄悄推了下魏昆。
顧陽打量著魏昆，突然開口道：“叫我顧經理。”
魏昆一樂，跟著叫了一聲顧經理。
顧陽滿意地點點頭，讓劉玉璞有些困惑。她明顯察覺到顧陽在聽到魏昆這聲顧經理后，情緒尤為開心，仿佛經理二字和大哥相比有著更有意義的份量。
“告訴吳經理，八點，喜來登，人該叫的必須叫齊，尤其那什么……和尚。”
秘書用力點頭，在平板電腦上飛快處理著，他瞥了眼劉玉璞和魏昆，突然說道：“老板，還有件事，城東有家叫大金九的借貸公司，把廠子的劉師傅打傷了，還去家里潑了紅漆……”
“那個打了人的，弄他進去。里邊會有兄弟教他。大金九的老板叫陳威、不、是鄧威？呵呵，倒插門的女婿，借他倆膽子也不敢放屁！安排幾輛車，堵他三天長長記性。”
顧陽像是才留意到有外人在場，略帶歉意道：“公司的小事，不值一提。我正好要去喜來登趕個酒局，順路送送你們二位吧。”
劉玉璞若無事發生，抿嘴輕笑道：“勞煩顧大哥了。”
嗡嗡。
魏昆手機震了下，他低頭看到是劉玉璞剛發來的短信。上面只有八個字和一個emoji表情：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笑哭）。
這時，劉玉璞沖著魏昆眨眨眼，沒說話。
魏昆與她對視一笑，默契地心知肚明、默而不宣。他發現劉玉璞的睫毛很長，襯托得桃花眼端是好看。
顧老板的座駕是輛雷克薩斯LM改的黑色MPV。
能看得出，他這輛車比起常見的百萬級款型加了更多獨特配置，很符合他大型汽修廠老板的身份。出了事的是另一輛車，他對此三緘其口，只言不提。
路上，顧陽似乎心事重重，不停地看后視鏡，就像鏡子里會鉆出什么東西似的。
坐后排的魏昆挑了挑眉，他開口道：“顧經理，你是不是對噪聲比較敏感？”
顧陽猛回頭。
“噪聲？什么噪聲？”
“我說不好，但你這輛車不太行，聲音太大了。”
魏昆的大膽言論惹得劉玉璞用力掐了他一下，果不其然，顧陽面露不悅。
“小子，你懂什么叫好車嗎？別以為讀過大學就什么都懂了，不會謙虛早晚要吃大虧。這車是我親手改的，缺一個螺帽都瞞不過我！”
“嗯，我就隨意說說，發動機聲音聽著不太對。”
“見識少了吧，2.5升自吸四缸混動，就是這動靜。電腦我不懂，可對于車啊，那是你不懂了！”
魏昆點點頭。
“顧經理你說的對，我連螺帽型號都分不清，要是少了一個估計也看不出。”他頓了頓，似乎是提醒：“可如果多了什么東西，您自己一定多注意。”
此時司機減速將車停穩。
顧陽扒著車窗，對劉玉璞和魏昆喊道：“記住，就一個月！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隨后這輛黑色MPV疾馳而去。
劉玉璞埋怨地捅魏昆，“你跟那種人較什么勁呀！萬一遇到個脾氣差的，倒霉的還是你們這群大學生！”
魏昆后腰吃痛，齜牙咧嘴地道：“劉姐，我真是純好心。那個顧經理看著面色不善，但我覺得他也是個好人……”
“你呀！”
劉玉璞嗔笑地道：“還沒步入社會，不知險惡，當然看誰都好了。”她又輕輕錘了魏昆肩膀幾下，才算是消了火氣。
兩個人宛若姐弟，鬧了鬧便累地坐在街邊。
劉玉璞用手帕輕輕擦著額角的汗，忽然想起了什么，故作無心問道：“那你覺得姐是好人嗎？”
“是。”魏昆毫不猶豫道。
“噗呲——”
劉玉璞像是聽到笑話，樂不可支。魏昆望著她凌亂發絲下紅潤的耳朵，認真道：“你笑什么，我真的不愛說謊。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大家彼此相逢，能交成朋友，用數學概率來說，已是命運般的小概率事件了，比中彩票還難。”
“不愧是大學生，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劉玉璞將發絲挽到耳后，“等你中彩票那天，能想起照顧姐的生意就夠啦。”
“我不買女裝的。”
“切，裝樣子。給你那小女朋友買啊！就那個、嗯、你們班的孟班長，小美女呢。”
“她應該今天才知道我叫什么。”
“那是她失職！作為班長，竟然連同學名字都記不住……誒！弟弟，你不會是舔狗吧？”
“我不喜歡跟太聰明的人說話，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之一。跟這種人交流，總會有種智商上的挫敗感。太累。”
劉玉璞扶著下巴，歪頭看向魏昆：“我覺得你也很聰明啊——”
她說到一半又不想繼續聊了。
“累了累了，回家去咯。”劉玉璞伸了個懶腰，“明天我去學校找你，研究研究建公司的事。”
“建公司？”
“你以為我在陪你干嘛，過家家呀！律師來了我慢慢給你解釋。如果不弄個公司，你那畢設的著作權就是個隱患，放心吧，遇到困難有姐頂著呢！你做好你的工作，等我們建好公司，拉來第一單，再好好地慶祝一下！”
劉玉璞緊了緊小西裝，臨別前，還不忘提醒魏昆。
“以后別在顧老板面前說他車的事，他這人特好面子。算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快回家睡個好覺，明天的任務重著呢……”
魏昆目送劉玉璞。
他卻沒說，剛才在顧老板的車上，聽見的不是發動機噪聲，而是……
一個女人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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