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江縣冬日細雨結束的這一天，市委書記楊正康親自來到了榮江縣。
身穿黑色風衣的楊正康，走出專車的時候，省紀委副書記侯飛文、市委副書記鄭起云、常務副市長沈忠松、市紀委書記沈德全、榮江縣縣長陳少平、常務副縣長李松波等人全部等在這里迎接楊正康。
楊正康走下車，只有伸手與省紀委副書記侯飛文輕輕握了握手，說了一句：“侯書記，辛苦了！”對于其他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榮江縣縣委縣政府H大樓中心地帶有一排停車位，一共十個。
平日里這個停車位都是空著，偶爾停車也只會停放縣委書記和縣長的專車。
楊正康在這里下了車，他面朝了H大樓，神情冰冷，語氣嚴厲的說了一句：“榮江縣的是H大樓到底是縣委縣政府的辦公大樓，還是藏污納垢大樓？縣委書記光明正大的在里面的吸毒？”
楊正康說到這里，扭頭過來，一雙凜冽的目光向著身后眾人掃了過來。
在場眾人紛紛低下了頭，無一人敢與楊正康對視。
楊正康目光如炬，掃視了眾人一圈，目光與侯飛文對視，問：
“侯書記，何金波交代了沒有？”
侯飛文是省紀委副書記，但楊正康嚴肅的語氣中帶著質問，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省紀委副書記，而是市委書記一般。
“如果他沒有交代，我親自審審他！”
“楊書記，何金波已經全部交代了，包括朵巴香煙的來龍去脈！”
侯飛文也當真如同一個下屬一般的，認真地回答楊正康的問題。
江麗市委書記楊正康是常務副省長李振邦的親信，而李振邦在金江省政法系統有著極高的威信，就連省紀委書記宋德芳都曾是李振邦的老部下。
楊正康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的嚴肅絲毫不減，但語氣中帶著一些贊許：“侯書記，紀委系統中你是稱職的書記啊！”
楊正康這番話竟然說出了省委書記的氣勢。
但是在場眾人卻無一人覺得不妥。
現場只有侯飛文一個人有資格反駁楊正康，但侯飛文無論是從性格層面還是身份地位上，都不會反駁楊正康。
而楊正康這句話也意有所指：“紀委系統中很多人不稱職！具體一點就是市紀委書記沈德全、縣紀委書記曾志遠！”
市紀委書記沈德全跟市長趙孟周私交很好，對楊正康交代的事情，不說是陽奉陰違，也只是公事公辦，責任盡到而已。
縣紀委書記曾志遠是鄭起云的親信，如今的鄭起云已經反水，不能再留。
榮江縣縣委縣政府工作人員無一不瑟瑟發抖，市委書記楊正康就站在H大樓下面的中心位置，仰著頭盯著這一棟五層樓的辦公大樓，陰沉著臉不時回頭對身后一干領導干部訓話。
即便是省紀委副書記、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這等高級領導也得老老實實地聽訓！
坐在H大樓辦公樓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員，幾乎是全部端坐自己的辦公位上，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注意力高度集中，目光中帶著惶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整棟H大樓各大辦公室都是滿員的情況下，卻依舊保持著極度的安靜。
安靜得好似沒人一般！
陳少平也站在挨訓的人群中，他的眼睛盯著市委副書記鄭起云和常務副市長沈忠松的后背。
“何金波反水后，難道就沒與這兩人有違法亂紀的行為？”
“鄭起云或許能夠克制，不至于犯一些低端錯誤，但沈忠松呢？掄起自制能力，沈忠松可是遠遠不如鄭起云！”
但這是省紀委調查查案，陳少平無權過問。
他非但無權過問，還要回避。
縣委書記腐化了，縣長是否清白？這是需要調查的！
榮江縣連續的人事變動，政局的動蕩不安，這讓陳少平這個縣長也風雨飄搖……
楊正康就在H大樓下面發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講話，全程站著。
講話結束后，楊正康直接上車去了接待酒店，連榮江縣縣委縣政府的H大樓都沒有踏上去一步。
當天晚上，省紀委副書記侯飛文與市委書記楊正康請陳少平到接待酒店進行了談話。
有楊正康在，談話比較正式，侯飛文也是例行公事一般詢問了陳少平一些問題。
上一次，侯飛文就帶領過調查組在滄陽專門查過陳少平。
在那一次調查中，侯飛文是郁悶至極，如同風箱里面的老鼠，兩頭受氣。
調查了一次陳少平，侯飛文差點得罪了常務副省長李振邦、省委組織部部長徐厚山和省委秘書長范中思。
好在這次，陳少平是完全沒有問題。
榮江縣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到了縣委辦公室，但情形也絲毫不簡單。
為了榮江縣一個縣委書記，省政府秘書長吳廣生竟然親自過來了一趟。
要求是“只查何金波吸毒一事，其他的事兒先放一邊！”
其他的事兒是什么？侯飛文完全不知道，但一定是有其他的事兒。只是侯飛文不能查了……
與侯飛文談話結束后，市委書記楊正康單獨與陳少平開始了談話。
“少平，拿掉何金波是無奈之舉，局勢未必會變更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楊正康語氣凝重。
榮江縣接連出問題，已經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注意。
縣委書記是省管干部，市委書記雖然擁有極大的建議權，其中依舊會有很大的變數。
尤其他們的對頭還是省長高明跟……
楊正康無法保證陳少平一定能夠成為縣委書記！
即便陳少平成為縣委書記，縣長也可以從省城空降下來。
國有礦業集團背后有著強大的背景……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國有礦業集團的技改工作。
陳少平也清楚其中的復雜關系和各種可能性。
當初，李振邦就給陳少平分析過，榮江縣黨政領導班子繼續保持一強一弱的狀態，才是最有利于陳少平發揮個人能力的狀態。
但，縣委書記何金波的突然反水，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