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坐在車內，腦海里同樣回放著今天的一幕幕。
警方所掌握的那份口供，全是由他提供，畢竟洪學斌已經死了，而他是在場唯一人證。
對他跟洪學斌之間的談話內容，李東做了部分隱瞞。
只提了洪學斌的自述，以及這次回到天陽是為了看望女兒。
至于洪學斌對漢東警隊高層的大膽言語，以及洪學斌想通過死來成全他，李東全都沒提。
不是虛榮，而是不想辜負了這個男人的“臨死重托”。
只不過李東想不明白，一名持槍悍匪，會跟漢東省的警隊高層有什么牽連？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洪學斌有必要撒謊么？
可能性不大。
既然如此，洪學斌這件案子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隱情？
估計也只有查閱了相關案卷之后，才能給出答案。
只不過，洪學斌是在外省作案，外省被抓。
批捕、審訊、宣判、死刑復核，也全都是在省外的司法系統完成。
憑他一個基層民警，想調動天州本地的資源都尚且艱難。
更不用說離開漢東省的地界，直接插手人家的公檢法，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就像洪學斌說的那樣，如果他真想查清這件事。
最起碼也要到了省廳的某個位置，才有可能順理成章的介入鄰省警務系統，查閱相關卷宗。
而洪學斌的死，才能換來他李東向上一步！
至于在車上，李東本意是想攔住洪學斌。
他始終相信司法公正，也不信有人能在漢東警隊只手遮天。
只可惜，洪學斌死意已決，終究還是沒攔住。
搶奪槍支的時候，子彈意外擊發，當場擊中洪學斌！
讓李東意外的，是第二槍！
正面擊發，直接擊穿了擋風玻璃，直擊洪學斌的要害！
應該是武警方面的狙擊手，很精準的射擊。
如果不是洪學斌率先被擊中脖頸，這一槍應該會貫穿洪學斌的頭顱。
只不過這槍太冒險！
當時他跟洪學斌正在車內進行纏斗，根本就不是最佳的擊斃條件。
對方卻冒險開槍，擊空洪學斌之后，又擦著他的脖頸擊穿了座椅！
這也就是他李東命大，否則還真的成了英雄。
區別就是，沒有死在洪學斌的槍下，而是死在了自家兄弟的手里！
狙擊手的這一槍，雖然可以解釋為生死攸關，為了確保他的人身安全。
但同樣可以解釋為火中取栗，不希望洪學斌活著下車！
因為那是最后的擊斃機會，一旦洪學斌曝光在警方視線之內，絕對沒有機會再開第二槍！
李東不做有罪推論，作為警察，他必須要有獨立的思考意識。
更何況洪學斌還是一名嫌疑犯，他也萬萬不可能因為洪學斌的三言兩語，就懷疑自己的警隊同事。
而且洪學斌已經死了，現在思考這些也沒有絲毫意義。
只不過李東可以肯定，今天的事，疑點重重！
剛剛下車之時，他曾經檢查過爆胎的那只輪前輪。
三角形的撞擊痕跡，很明顯，就像是撞到了什么金屬尖銳物體。
李東沒有查驗現場的資格，自然也無法確認其他。
不過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陰霾籠罩在心頭，始終揮之不去！
另外一點疑惑，就是郭桐。
因為弟弟的事，李東逼著吳瑞乾出面道歉。
按理說，作為吳教授的愛徒，不找他的麻煩就是萬幸。
可剛才，郭桐似乎并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敵意。
總之，一切都透著蹊蹺！
洪學斌已死，在沒有得到更多有用的線索之前，思考這些沒有意義，也無濟于事。
念頭放松，李東這才感覺到疲憊。
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直到此刻才驚覺渾身都是鮮血，脖子更是火辣辣的疼。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宋辭和念念，經歷剛才的陣仗，肯定把這個女人嚇壞了吧？
想到這里，李東問道：“我能給家人打個電話報平安么？”
身邊警員立刻請示，得到批準之后，急忙為李東找來電話。
李東電話撥通，“師姐……”
本意是想溫柔一點，別嚇壞孩子。
結果聲音出口，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沙啞，干澀，就像是從嗓子眼擠出來一般！
電話那頭，宋辭沉默片刻，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波瀾，“你……沒事吧？”
李東笑了笑，“沒事，這會去醫院，估計很快就能回去了。”
宋辭點頭，“嗯，給家里打電話報個平安。”
“爸媽那邊我都已經解釋過了，你自己再打個電話過去，別讓爸媽擔心。”
“小鋒還不知道這件事，思文那邊我已經安撫好了，你不用擔心。”
“念念沒事，我……也沒事！”
從大姐嘴里聽說李東平安是一回事，親耳聽見李東的聲音又是另外一回事。
交代完一切，宋辭急匆匆的掛斷電話。
再晚片刻，險些就控制不住。
身體依靠著墻面緩緩下滑，最后蹲坐在地。
宋辭拼命咬著嘴角，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一個愿意為了她慷慨赴死的男人，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李東抓著電話，愣了好一會。
總覺著師姐狀態有些不對，具體又說不出來。
當然了，心里感動也是真的。
他在前線浴血奮戰，宋辭在后方替他處理的妥妥當當，這才是功勛章背后的女人。
以前沒有親身經歷，剛才在車上，生死攸關的時候，李東腦海里除了宋辭和念念，剩下的全是家人。
從外面的動靜來看，他被匪徒挾持的消息肯定已經滿城風雨，家里還不知道擔心成什么樣。
沒有片刻耽擱，電話直接撥通。
怕父母激動，電話打給了李瑤，“瑤瑤……”
李瑤一聲驚呼，“哥！”
李東苦笑，“別一驚一乍的，大哥沒事。”
電話那頭，李瑤也在壓抑著哭聲，只不過是喜極而泣，“爸，媽，大哥的電話，人沒事！”
李媽媽先一步接過電話，“小東……”
李東咧嘴一笑，“媽，別擔心，不缺胳膊不少腿，您兒子完完整整。”
李媽媽哭的泣不成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平安回來……”
李爸爸情緒動容，嘴上卻在故作強硬，“我就不接電話了，你跟兒子說。”
“家里這邊讓他不用擔心，在外面好好干事業！”
李東點頭，聲音哽咽，“媽，跟我爸說，兒子在省城，沒給他丟人！”
就在李東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的同時。
擊斃現場幾百米外，一名警員蹲在地上系鞋帶。
起身的同時，周邊一塊不起眼的三角鐵，被他不留痕跡的揣進褲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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