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紀，同蘇晚說起往事，心情難免起伏。
擔心她的身體，蘇晚趕緊給她吃了順氣養心的藥，點了根安神香哄她睡了。
起身離開時，她注意到旁邊放著的酸棗，眼前，不自覺浮現出桂嬤嬤離開時欲言又止的那張臉。
或許她，知道些別的。
出了殿門，蘇晚打聽了一通，才知道桂嬤嬤人在小廚房，正在為太后準備晚膳。
她到時，桂嬤嬤正坐在無人處，擦著眼淚。
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哪個躲懶的小宮女，轉身正要呵斥，不自覺愣在原地。
下一瞬，她回過神來，擠出一抹笑，“縣主怎么過來了，可是娘娘尋老奴過去？”
蘇晚搖搖頭，遞過去一張帕子。
桂嬤嬤手忙腳亂的擦了擦眼角，拘謹地笑笑，“讓縣主見笑了。”
蘇晚，“阿婆已經睡了，不知嬤嬤可否方便借一步說話？”
遲疑了片刻，桂嬤嬤點點頭，“縣主隨老奴來吧。”
太后喜靜，晚上不愿有人伺候在側，所以桂嬤嬤和底下的宮女都住在偏殿的房間里。
她招呼蘇晚坐下，倒了杯茶，“屋里沒什么好東西，縣主莫要嫌棄。”
話落，她自顧自道：“老奴知道縣主想問什么，想必，太后都已經告訴您了。”
蘇晚點頭，“阿婆說了一些，但我想知道，阿婆不知情的部分。”
“縣主這話，老奴不太明白。”桂嬤嬤笑容一僵。
她順勢坐了下來，盡量表現自在，身形卻控制不住的有些僵硬。
縱然這些年跟在太后身邊，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卻不曾被人窺見過內心深處的秘密。
就連太后，這些年提及，也都只是說一句造化弄人，從不肯追問她當初的細節。
見她眼神都不敢與自己對視，蘇晚直接道：“嬤嬤，阿婆一直不問你，或許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敢深究。”
當年的事情，看似環環相扣，卻又破綻百出。
無論是她師父，還是太后，都不是認命的性子。
便是一連串的誤會，導致兩個人一個遠行，一個為人妻，也不至于蹉跎了這么多年。
先皇都死了一二十年了。
這些話，太后拿來糊弄自己還差不多。
只要她愿意，這些年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找到她師父。
他老人家一直孤身一人，除了自在之外，誰又能斷定其中沒有半點惦記她的心思？
“縣主，太后的心思，并非老奴可以隨意揣摩的。”桂嬤嬤勉強擠出一抹笑，一副為難的模樣。
蘇晚只是看著她，什么也沒說。
可那眼神，卻分明在說：“您看您這話，我信不信。”
她陪著太后進宮多年，兩人是姐妹，更是在這深宮之中彼此唯一的慰藉。
太后動動手指，她都能準確的猜到她心中所想。
糊弄鬼呢？
見騙不過她，桂嬤嬤嘆了一口氣，“縣主何必為難老奴呢？當初，我也不過是太傅府上的一個小丫鬟，能知道什么？”
蘇晚語調幽幽，“您可是阿婆的貼身丫鬟。”
傳遞情書，信物之類的東西，少不得要經過她的手。
桂嬤嬤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道：“縣主有什么還是去問太后吧，何必為難我呢？”
她說著，起身要走。
蘇晚一把拉住她，揚起一抹笑，“嬤嬤既同我過來，必然是有話要說，何必推諉？”
不等桂嬤嬤說什么，她又道：“阿婆最近的狀態您也知道，她身體本就不好，這么下去能撐幾日？”
說起旁的，桂嬤嬤或許不會動容。
可太后的身體狀況，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
猶豫過后，她輕聲道：“娘娘出嫁之前，華公子曾意圖搶親。”
蘇晚點點頭，“聽著像是我師父能干出來的事情。”
不用問，結局肯定是失敗了。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有后來的皇上和阿遠。
桂嬤嬤表情怪異，“華公子來時，身上帶著不少的東西，揚言若是不將娘娘許配給他，便讓太傅府眾人給他們陪葬。”
蘇晚，“……”
算了，以后出去不說是他徒弟，太丟臉了。
直接拐了媳婦跑，還能有后來這些糟心的事情？
“后來呢？”見桂嬤嬤一臉為難，蘇晚問。
桂嬤嬤，“華公子隨著老爺進了書房，一刻鐘之后沖了出來，看著痛苦又悲憤，嚷嚷著誰騙了他之類的。
當時離得太遠，我又害怕，并未聽清。”
蘇晚擰眉，“師父走了之后，便不曾回來？”
“不曾。”桂嬤嬤說起來也有些生氣，“這么多年，太后一直在找尋他的蹤跡，手底下的人跑遍了諸國，都不曾找到他。”
想到夜國的影衛，蘇晚忽然覺得磕到了。
就是不知道，那怪脾氣的老頭知道這些，會不會感動。
想來，是會的。
似是想到什么，桂嬤嬤猶豫了一下，問：“縣主，影一最近可有傳回與柳工有關的消息。”
“不曾。”想到生死未卜的柳工，蘇晚心情低落。
她已經沒辦法像最初那般，說服自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若是還活著，偌大一個人，不會憑空消失了。
影一那邊，不至于半點消息沒有。
桂嬤嬤臉色微白，低喃道：“造孽。”
“嬤嬤，您說什么？”蘇晚收回思緒，只見她嘴巴動了動，并未聽清聲音。
桂嬤嬤忙道：“我方才問縣主，可曾為娘娘診脈，她近來身體如何？”
蘇晚，“還是老樣子，憂思過重，須得調養幾日。”
桂嬤嬤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憂思過重。”
只當她是擔心太后，蘇晚并未多想，借她的紙筆寫了個方子，讓她送去太醫院抓藥。
太后如今的身體，需以中藥溫補慢調，急不得，更不能掉以輕心。
至于師父那邊，既然他們查不到他的消息，那就想辦法讓他自己出來。
她就不信，這世上就沒有他在乎的人或者事情。
思及此，蘇晚攔住了要去太醫院的桂嬤嬤，沖著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桂嬤嬤臉色難看，“如此能行嗎？”
蘇晚，“嬤嬤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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