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歌市，
雁落河畔。
陸紅琴穿著米色的休閑服，坐在石橋上，望著盈盈流淌的河水發呆。
夜色已深，這兒又極少有人過來，于是整個世界都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有些孤獨了。
以前的她，不會有這種軟弱的情緒。
但現在的她，卸下那一身漆黑堅硬的鎧甲后，便多了這種情緒。
很不美妙的情緒。
倒不是她不想再當文歌市的守護者了，而是文歌不再需要她。
現在的文歌市，兩個黑幫合并，倒也沒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聽說合并改名后的幫派叫黑龍會，也不知是誰取的名兒，委實搓了點。
合并后的黑龍會，把文歌市黑道管理得井井有條，在那位新上任據說長得肥肥胖胖的會長帶領下，中下三區基本上都沒什么犯罪發生。
偶爾出現個搶銀行的，黑龍會成員就身穿西裝，染著紅毛，舉著斧頭就沖上去，三兩下就能把邪惡勢力送進監獄。
陸紅琴偷偷觀察了幾次，發現這些黑龍會的成員都有一定的武功底子，而且那路數，像是那個男人教的。
有時還能見著黑龍會的成員扶老奶奶過馬路，帶迷路的小屁孩找家長啥的。
文歌市的風氣在這個新生勢力的影響下，在迅速朝著陸紅琴期待的未來改變。
說起來也是好笑，民風樸素的文歌市，居然是靠著黑道的統一才變好起來。
直到那時，陸紅琴才明白。
文歌市需要的不是夜皇后這位藏在黑暗中的騎士，而是能站在陽光下的守護者。
雖然黑龍會的人也不像是站在陽光下的樣子。
觀察了好幾天后，陸紅琴便卸下了那一身黑色皮甲，黑色披風，還有黑色面具。
她披散著頭發，站在陽光下，覺得有些刺眼。
看著路上的行人臉上綻放的笑容，開心的同時也有些落寞。
把秀發挽在耳邊，陸紅琴的眼中出現一絲迷茫：
我不再是夜皇后了，我是誰？
她忽然想不起成為夜皇后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也想不起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了。
卸下鎧甲的騎士，也無法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原本她還想著陪家明家月玩玩，但家明這些天一直在瞎搗鼓些金屬玩意兒，見著那娃認真的表情，陸紅琴也就沒有打擾。
至于家月，不知怎么的，天天出去鍛煉，什么跑十公里，一百個深蹲一百個俯臥撐這樣的，有時回來身上還破破爛爛的，不過精神倒是挺好，飯量也從五大碗飯變成了八大碗……
對于柳還真的失蹤，陸紅琴什么都沒說。
陸家人也默契的都沒有提起，似乎從未出現過這個人一般。
但有些細節還是看得出不一樣的，比方說以前餐桌旁只會放著七張椅子，柳還真來了后，變成了八張。
現在還是八張。
陸華皓這段時候倒也挺忙，好幾次回來都挺晚，有次回家時陸紅琴也才回來，便聽到陸華皓小聲嘟囔著：
“那小子究竟跑哪兒去了，真是累死我了。”
不知道叔叔究竟在忙些什么，陸紅琴也沒心思去探究，她已經很累了。
治安小隊那邊，胡明輝有次興沖沖找來，說是柳還真沒有死，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當時陸紅琴只是點點頭。
“你早就知道了？”胡明輝當時就納悶。
“嗯。”
“怎么知道的？”胡明輝表示很傷心，他可是癡纏了老師很久，修遠大主教被纏得實在沒辦法，才隱晦的提了這么一句，還警告他別說出去。
然后就被胡明輝傳開了。
陸紅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平靜道：
“感覺。”
胡明輝表示受到了精神傷害，像只人生敗犬頹然離開。
陸紅琴落寞地坐在石橋上，心里想著：
可是，我也只是知道他還活著，不知道他在哪兒啊……
月色靜謐，河水倒映著月光，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影子。
夜風吹來，拂過她的漆黑秀發，在夜風中飄揚著。
她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面具。這是當初她給他的，原本想著找些紀念的東西，沒想到什么都沒找到，最后只找到這個。
還是被他放在枕頭底下的。
摸著冰冷的面具，陸紅琴眸子微垂，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帶上了迷茫。
我不是夜皇后了。
我現在只是陸紅琴，
我該做些什么？
以前我為了守護文歌才習武，現在我該為了什么？
我是不是已經沒有理由了？
我的路該往哪走？
路的盡頭，是不是……沒有人等我？
到得最后，所有的困惑都消失了，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被她輕輕念了出來：
“你在哪兒？
“我好想你……”
面具從手中跌落，掉進河水里。
陸紅琴回過神來，正要下河撈回面具。
一個閃爍著虛幻光芒的人影從河里咻的冒了出來。
看不清祂的模樣，全身都像是被遮住般虛幻朦朧，只能看到祂的一雙瞇瞇眼。
陸紅琴急忙躍起，作警惕狀。
“年輕的夜皇后喲，你掉的是這個白面具？”
祂左手拿出一個閃爍著銀白色光輝、遮住半張臉的面具。
面具刻畫著潔白羽翼，滿是玄奧的符號，看上去莊嚴、鋒銳、圣潔，擁有代表公正和審判的神圣氣息。
這是一件五階源物。
“還是這個黑面具？”
祂右手又拿出一件漆黑、遮住半張臉的面具。
和白色面具完全相反，這件黑色面具上面詭異繁瑣的紋路，給人充滿血腥、不祥的氣息。
純粹的黑暗，純粹的殺戮，同樣如同利劍的鋒銳和裁決。
這也是一件五階源物。
陸紅琴警惕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河神。”虛幻人影的瞇瞇眼帶著笑意。
“神？神靈無法現世。”陸紅琴表示不信。
此時的陸紅琴穿的是休閑裝，但對方一口就道出她夜皇后的名頭，顯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我和那些神靈不一樣哦。”
瞇瞇眼玩味道：
“而且，你什么時候產生了，神靈無法現世的錯覺？”
陸紅琴眼眸微凝，神靈無法現世的傳聞，早就是大陸公認的事實，是……五大教會傳出來的。
她停頓片刻，又道：“我從未聽過河神的尊名。”
“我是中立神嘛，也不需要信徒，沒聽過多正常。”河神笑呵呵地攤攤手，沒有絲毫身為神靈，但一個信徒都沒有的恥辱感。
陸紅琴沉默片刻，她其實很想問一句，是不是神靈都長你這樣看不清臉，但她又明白過來。
如果對方真是神靈，祂大抵隱藏了本體。
神靈不可直視。
據說直視神靈，或者直接聽到神靈說話的人，都陷入了瘋狂，甚至身體會產生某種不可逆的異變。
在許多教會的圣典上，甚至還記載著，一旦你發現神靈隱藏的某個秘密，并說出來，你就會死去。
只因秘密屬于神靈。
不過這個說法比直視神靈還玄乎，沒幾個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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