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看穿了內心的秘密。
她抬起頭，看見陸薇楠正微笑著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過來人的了然，又多了些促狹。
洛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顧左右而言他：“媽媽，您怎么來了？”
“今天行程不多，來看看你。怎么樣，最近的課程，還習慣嗎？”
洛希心里劃過一絲感動。
她昨天情緒低落地離開宴會，媽媽一定也看出來了，所以今天特意抽出時間來看她。
她笑著點點頭：“還行。一開始確實有些吃力，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陸薇楠點點頭：“老師們也跟我說，你進步得很快。洛希，你很聰明，也肯吃苦，之前你是被洛家耽誤了，才會在開始的時候覺得吃力。”
她朝洛希走了兩步，看著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疲憊，心里有些心疼，語氣不由得溫和了許多：“你也不用太擔心，那些課程，也不是一定要你學得多好。你都學精學透了，我還花錢養著那些人干什么？你只要有所了解，遇到狀況的時候，知道該交給誰去處理就行了。”
說著，她挑了下眉，“就像昨天的宴會，你如果不擅長，大可以花錢，請專業人士來幫忙就好了。媽媽不是要把你培養成宴會專家，你不喜歡，就讓蘇禾去辦，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自己的心情。”
洛希搖搖頭：“我昨天是有些自責，不過現在已經想開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陸薇楠目光朝房間里一瞥，抿嘴笑起來：“因為他？”
洛希的臉一下子紅了，她不敢看陸薇楠的眼睛，只是輕聲說道：“算是吧。他寬慰了我，我已經想開了，不難受了。”
陸薇楠看著停在院子里，江城牌照的車，笑意更深：“大晚上的，從江城開車來帝都，要七八個小時。他的態度不錯，我可以允許他來追求我的女兒。”
洛希臉色更紅了：“媽媽，您不要亂開玩笑。”
“怎么？你不喜歡他嗎？”陸薇楠挑了挑眉，“那我讓人把他趕走，以后不要再來糾纏你了。”
洛希一下子急了：“那怎么行……”
待看到陸薇楠嘴角邊遮掩不住的笑意時，臉色已經紅得像熟透了的蝦子了，聲音更是低得不行：“我只是……覺得他……人很好。”
“那就行了。”陸薇楠拍了拍洛希的肩膀，笑著說道，“剩下的，交給媽媽吧。媽媽幫你把關。”
不等洛希有所反應，陸薇楠已經走進了房間。
蔣諾昀正在洗刷洛希剛剛吃完的保溫飯盒，聽見門響，以為是洛希回來了，手都沒顧上擦干，就走到了門邊：“洛希，你回……”
陸薇楠走進來，沖他點點頭：“我是洛希的媽媽。你就是蔣諾昀？”
蔣諾昀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用毛巾擦干手，禮貌地說道：“是的，阿姨。我是蔣諾昀。”
有點傻。但是個挺單純的男人。
這是陸薇楠對蔣諾昀的第一印象。
男人單純不要緊，怕就怕表面單純，內心一堆花花腸子。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女兒了，她年輕時吃過感情上的苦，堅決不能再讓洛希吃一遍。
陸薇楠微笑著打量蔣諾昀。她做慣了陸氏董事長，即便心里對蔣諾昀沒什么偏見，那看人的眼神也帶著一種壓迫感。
洛希進門的時候，看到陸薇楠這樣看著蔣諾昀，免不了皺了下眉頭，試圖出聲阻止：“媽媽……”
誰知，蔣諾昀卻先她一步，迎上了陸薇楠審視的目光，自然地打招呼：“阿姨，外面挺冷的，我給你倒點熱飲吧。您習慣早上喝茶還是喝咖啡？”
陸薇楠收回視線，笑了笑：“白開水，謝謝。”
蔣諾昀一笑：“白開水很健康。”
他朝飲水機走過去，卻因為緊張，一時搞錯了柜門打開的方向，半天也沒能把一次性杯子拿出來。
洛希忙走過去，小聲道：“我來吧。”
蔣諾昀察覺到她語氣里的歉意，微微搖頭，笑她：“你怎么看著，比我還緊張？”
他把杯子拿出來，趁著接水的時候，手掌在洛希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別擔心。”
莫名的，他手掌落下的地方，很溫暖。
陸薇楠接過了蔣諾昀端過來的水，示意他：“坐下說話。”
“好。”
她聞到房間里殘留的早餐香味，吸了吸鼻子，笑著問：“從江城帶來的？”
蔣諾昀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也不麻煩，順路的事。”
“有心了。”
陸薇楠喝了一口水，轉頭吩咐洛希：“我和諾昀有些話要說，你不用在這里陪我們了。老師們已經在等你了，快去上課吧。”
洛希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可她哪里抗拒得了陸薇楠，三言兩語間，就被逼得不得不走。
“那……我先去上課了。”
洛希臨走前，看了蔣諾昀一樣，目光里全是擔心和不安，任誰都看得出來，蔣諾昀在她心里，的確占據了一個很重要的地位。
蔣諾昀朝她笑了笑，讓她安心。
怕她還是放不下心，當著陸薇楠的面，用口型告訴她：“放心吧。”
目睹這一幕的陸薇楠只是冷冷笑了笑，并沒有戳穿兩人間的小動作。
洛希并沒有走。她故意當著陸薇楠的面離開，然后又無聲無息地折返回來，站在門外，偷聽陸薇楠和蔣諾昀說話。
她怕陸薇楠會為難蔣諾昀。
倘若為難的對象是傅誠深，那她是一點也不會擔心的。可換做是蔣諾昀的話，她就擔心得不得了。
蔣醫生心思單純，為人厚道，她怕他扛不住陸薇楠的問題。
結果，兩人在里面只是各種閑聊。
一會兒聊江城的天氣，一會兒聊江城的小吃，一會兒又聊蔣諾昀在醫院的工作，東拉西扯了很多，氣氛倒是一直很融洽，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刁難。
就在洛希松了口氣，以為自己想多了的時候，陸薇楠忽然話鋒一轉，直截了當開口：“你對小曦，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我是她媽媽，如果你對她存了不一樣的心思，我有權知道。”
洛希心里一咯噔，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她知道蔣諾昀對她是存在一起好感，甚至他之前還對她表白過。
但那僅限于，他還不知道她和傅誠深有過婚姻的時候。
他表白的那晚，傅誠深突然出現，破壞掉了他精心準備的表白儀式，還告訴他，她曾經是他的大舅媽。
這種令人窒息的情況，就算是脾氣再好的老好人，恐怕接受起來都有障礙，何況蔣諾昀本身條件也不差，不說蔣家的家世，單單他自己的能力，工作、性格……
蔣諾昀值得更好的女孩，沒必要為了她，招惹不必要的閑話。
她心里存了這么個心結，也覺得蔣諾昀也是這么想的。那晚之后，他再沒有和她說過類似表白的話，兩人的關系始終保持在好朋友的分寸上。
她了然了他的態度，也就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
她怎么配得上蔣諾昀了？
洛希想要進去，和陸薇楠解釋清楚，免得蔣諾昀為難，不好意思當著陸薇楠的面說出那些撇清關系的話。
剛抬起腳尖，蔣諾昀開口了。
他的話，讓她停下了腳步。
“是的，阿姨，不瞞您說，我的確喜歡洛希。不只是一點點，而是很多，非常多。不過您也不用擔心，在感情問題上，我尊重洛希的選擇，在她接納我之前，我會自覺保持好分寸感，不會給她造成太多的困擾和壓力。”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很誠懇：“我剛才這些話，希望您不要告訴洛希。我不希望她對我抱有任何愧疚的心情。她這一路走來，太難了。我只喜歡她余生都能快樂。不管她將來會不會和我在一起，我希望她快樂的心情，永遠不會變。”
洛希呆呆地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進去，還是該立刻轉身走掉。
蔣諾昀的這番話，已經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一直以為蔣諾昀是看不上她的過去，從來沒想過，原來，他一直以來的沉默，只是因為，不想給她造成太多的困擾和壓力。
她的心瞬間被一股復雜的情感淹沒，驚訝、感動、釋懷，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甜蜜，連眼眶都變得濕潤起來。
陸薇楠表現得比她平靜多了。她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蔣諾昀的話而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出口的語氣依舊帶著上位者一貫的壓迫感。
“這只是你自己的說辭罷了。至于能不能做到，我會用眼睛去判斷。另外，據我所知，你們蔣家的聲音，最近似乎出了點狀況。”
蔣諾昀沒有出聲，可見，陸薇楠所說的“狀況”不虛。
陸薇楠冷笑了聲，繼續道：“你們蔣家的生意一向依附傅家，可這一年來，傅誠深的心思根本沒放在生意上，連累著你們蔣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誰能保證，你不是因為蔣家的財務出了危機，才跑到帝都來追求我的女兒，想要借著洛希，要我出手幫蔣家一把。你也別怪我把丑話說在前頭，身在名利場上，不能不多幾個心眼。”
這話，連洛希都聽得直皺眉頭。她很想替蔣諾昀辯駁，說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蔣諾昀的聲音不卑不亢響起來：“我從小就對生意不感興趣，只想做救死扶傷的醫生，將來也不打算繼承蔣家。我早就和父母講明，到我爸爸想要退休的時候，要么關閉公司，要么委托專業經理人打理，總之，蔣家的生意，與我無關。”
陸薇楠沒有立即開口，似乎是在判斷蔣諾昀話里的真實性有多少。
過了好一會兒，她淡笑著聲：“是么？看在洛希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句忠告，回去轉告你爸爸。趁著還來得及，趁早轉型，不要再把生意和傅氏捆綁在一起了。“
洛希愣愣地站在門外，靜靜地聽里面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蔣諾昀沒什么語氣地開口。
“我知道了。謝謝阿姨的忠告，我會轉告給我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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