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誠深和陳蕓約在了一間咖啡館見面。
洛希坐在出租車里,跟司機說：“您等一下。等待的時長，我照正常行駛的價格付費。”
司機有錢拿，也就不怎么著急，樂得讓她等下去。
她半張側臉隱在車廂的陰暗處，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注視咖啡館里面的動靜。
傅誠深和陳蕓相對而坐，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陳蕓臉頰紅了，神情有些亢奮，半垂著頭看人的模樣，像極了羞澀。
洛希輕輕嗤笑了聲,手伸進褲袋里，緊緊握住手機。
又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陳蕓遞給了傅誠深一個厚厚的資料袋，而男人則把口袋里的黑色U盤拿出來，推到陳蕓面前。
看起來，交易已經達成了。
洛希的手指重重按在手機屏幕上，力氣很大，按得指尖一陣鈍疼。
司機等得無聊，開窗點了支煙抽。煙味向后面飄過來，廉價的二手煙味道鉆進洛希鼻腔里,引起一陣酸澀難受。
莫名，有點想流淚。
她緊緊咬著牙，看著咖啡廳里陳蕓和傅誠深面對面站起來。
陳蕓張開雙臂，似乎想要和男人擁抱。
一向高冷的男人并沒有阻止她這個舉動，腳步頓住，一動不動,等著她來抱自己。
洛希放下手機，抬手，揉了揉鼻子，揉散了那點突如其來的酸意，然后把錢給了司機，開門，下車。
咖啡館里的人要走了，她必須抓緊時間。
陳蕓最終只和傅誠深握了手。
盡管她常年和些小混混們在一起，什么陰暗的事都見過、干過，可面對傅誠深的時候，她還是怕。
這個男人從骨子里透出來冷意。
她揚了揚手里的U盤，勉強擠出來一點笑意，沖他道：“傅總，謝謝您高抬貴手。以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男人點了點頭，淡淡答她：“合作愉……”
最后那個字沒能順利說出口，他的視線從她身上掠過，落到了咖啡館門口。
眼底情緒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陳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洛希氣息不平地站在咖啡館門口，臉色難看得要命。
她一雙眼睛微微泛紅，似乎是哭過了，也可能是氣得了，臉色蒼白得厲害，眼底有明顯的黑眼圈。嘴唇也失了血色，似乎還有些干裂破皮。
陳蕓不禁嗤笑了聲。洛希這副憔悴樣子難看死了，哪里比得上她這段日子好吃好喝，養得面色紅潤，光彩照人。
真是個蠢貨，以為把自己弄得狼狽點，就能引起男人的憐惜了？
她捏了捏手里的U盤，想著傅誠深給她的承諾，心里很有底氣，挑著眉毛沖洛希笑了笑，聲音拉得老長。
“呦，這不是我的好妹妹嗎？大老遠跑過來，是來看姐姐我的嗎？不巧，我還有事，下次再聊吧。”
說完，當著洛希的面，沖傅誠深拋了個媚眼，踩著高跟鞋要走。
洛希伸手，擋住她的去路：“你不許走。”
她話沖著陳蕓喊，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傅誠深。
準確來說，是盯著傅誠深手里的資料袋。
他就站在陳蕓身后不遠，見到她這樣，眉頭不悅地皺起來。
陳蕓停下腳步，笑吟吟回頭，望著傅誠深不說話。
男人接收到了，臉色陰沉下來，口氣也有些冷。
“洛希，讓開。”
是命令的口氣。
洛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去看陳蕓。
這兩個人，一個神色清冷，一個趾高氣揚，一前一后站著，目光都朝向她，都有逼迫她的態度。
洛希扯著嘴角笑了下，看著傅誠深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出蹦：“她給了你什么？”
傅誠深冷淡地瞥她一眼，緩緩坐下，長腿交疊，姿勢從容，慢悠悠答她：“沒什么。”
“沒什么？”
洛希這會看著他，心里就跟活吞了只蒼蠅一樣難受。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他會不計回報地幫他，也做好了任由他開價的打算，可說到底，在她心里，還是很信任他的。
她把他看作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能會伸手幫她的人。看到他為了她的事，忙得滿世界飛，也沒有好好休息，心里是很感動的。
她甚至想，等這件事結束以后，她會兌現承諾，不是被逼無奈，而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想和他好好談一場戀愛，去毫無保留地付出，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示愛。也許他們會復婚，也許他們可以相伴終老。
她還認真考慮過白頭偕老的可行性。他說他喜歡她，而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而灰姑娘嫁入豪門最大的阻力，在他們之間也不存在。傅爺爺愿意讓她做孫媳婦，他媽媽也對她很和氣。
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遠。
然而，現實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傅成森面前的資料袋，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角度，聲音有點尖細，問他：“那里面裝的，又是什么？”
陳蕓這時候搶話，笑著道：“幾份財報而已。我替我男朋友和傅總談合作呢。”
洛希冷冷地看她，微笑道：“你男朋友？哪一個？”
陳蕓笑起來：“你管不著。這是我們和傅總之間的商業機密，不相干的人，問了也白問。”
“商業機密”四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洛希笑意更盛：“怎么辦，我和他之間，也有合作關系。對了，這種情況下，是不是該搞個競業協議？”
陳蕓爭強好勝慣了，況且徐開福在這里很有勢力，現在連傅誠深都站在她這邊，她有恃無恐，哪里會怕洛希？
當即尖著嗓子笑出聲：“合作？憑你，也配？”
洛希嘴唇動動，正要反唇相譏。
傅誠深沒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樣，然后敲了敲資料袋，淡淡開口：“這里面裝的，是徐開福公司的專利轉讓協議。”
陳蕓愣了下，想要阻止他：“傅總……”
他擺擺手，繼續往下說：“徐開福的公司雖然不大，但是有一項核心技術，我一直想要，可惜接觸了幾次都沒能如意，這次，多虧了陳蕓幫忙。”
他頓了下，目光落到陳蕓身上，很誠懇地說：“我很感激她。”
盡管心里已經有準備，可此刻聽傅誠深親口說出來，洛希還是心口堵得厲害，連呼吸都慢了兩拍。
她似乎是想笑，努力扯了扯嘴角，卻覺得眼里一片干澀，鼻腔也囔囔地疼。
“這項專利……”她開口，聲音是意想不到的沙啞，“很值錢？”
一時無聲。
好半天，男人淡淡“嗯”了一聲，“在我手里，能值幾個億。”
洛希忽然很想笑。
她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
這項專利很值錢，能值幾個億呢。這可比只值幾百幾千萬強多了。
至少，她是輸給了幾億呢。
像她這種人，竟然也敢跟幾個億比，呵呵，她真的應該感謝他，實在太高看她了。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他沒有看她，漫不經心地盯著面前的資料袋。畢竟，那里面裝著幾個億，比她值錢多了呢。
半晌，洛希深吸了口氣，問他：“那我這么辦？我姑姑怎么辦？她就這樣白白被人害了嗎？”
陳蕓立刻變了臉色：“你胡說什么？”
洛希不看她。她只看著傅誠深，他才是關鍵：“你也看過監控視頻，知道我姑姑就是被人害死的。你已經知道了真相，還打算放過殺人兇手嗎？”
陳蕓尖著嗓子寒喊起來：“什么殺人兇手？洛希，你別忘了，誣陷造謠，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洛希冷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做賊心虛的話，陳蕓為什么反應會這么大？
畢竟，現在還沒人說殺人兇手是誰呢。
傅誠深終于抬起頭和她對視。
他語氣平靜地說：“洛希，人死不能復生，你總是要往前看的。陳蕓給的專利，盈利以后，我分給你50%的利潤，作為對你的補償，還不夠嗎？”
“補償？”洛希笑了笑，“幾個億的補償？給我？總要有個理由吧。”
他似乎有些為難，唇角緊緊抿了下。
最終，還是在她的堅持下，緩緩出聲：“洛希，放陳蕓一馬。讓她出國，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只要你答應，我會給足夠的經濟補償。”
洛希“噗嗤”一聲笑了。
還沒笑完，她已經走近了傅誠深，端起他面前的半杯咖啡，毫不猶豫地潑在了他臉上。
咖啡已經涼了，倒是沒有燙傷。
只是深褐色的液體很快弄臟了他淡色襯衣，頭發上，臉頰上不斷有液體流下來，粘稠的質感讓人惡心。
傅誠深寒著臉，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卻什么也沒說，默不作聲地抽出紙巾擦臉。
而陳蕓，就趁著這會工夫，立刻跑出了咖啡館。
外面大道朝天，洛希再攔不住她。
陽光明媚，是這座北方小城里難見的好天氣。她心情愉快極了，從外面敲著玻璃從洛希笑。
笑得很得意，完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沒有了傅誠深的幫忙，洛希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樣，她馬上就要飛到國外逍遙自在了。
徐開福那個老男人又丑又惡心，要不是為了錢，她才不愿意伺候他呢。之前苦于逃脫不開徐開福的勢力，離開這里又怕會被傅誠深找到。
現在好了，她沒有后顧之憂了。她手里有不少從徐開福那里搞到的錢，足夠她下半輩子肆意揮霍的了。
洛希，哈哈，那個蠢貨，非要替洛慧娟那個死鬼報仇，這下好了。她和傅誠深鬧掰了，馬上就要落個人財兩空的下場了呢。
洛希看見了陳蕓的笑臉。
她回給對方同樣燦爛的笑容。
邊笑，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屏幕對著窗外，上面赫然顯示著，她剛剛收到的，報警回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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