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寒冰也已經調息完畢，他瀟灑地起身，衣袂飄飄，打開隨身的折扇，神色間頗為得意，略帶嘲諷道：
“初月姑娘的曲子，果然如十二重天上的人上傳那般，有凝神的功效。但是在我看來，十二重天傳的也不盡然。曲子功效遠不止此……”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二人身體的潛力，被這樂曲激發了兩三成。就著樂曲的力道，將自身仙力向上提了整整一層！初月姑娘，你這樂曲可真是‘妙不可言’！”
寒冰將最后四個字咬的很重，眼神意味深長。曇初月猛然一驚！她哪里會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剛才在被李景天打斷之后，他們兩個明顯就不再受樂曲的引導了。
再聯想到，她剛剛雖然被打斷，心亂勉強彈了下來，但后面的一小部分，非但沒有吸到他們的功力，反倒讓他們獲得了功力上的突破！
竟然用曲子來突破？
“這怎么可能？！”曇初月滿眼不敢置信，但再想逃避，她也無法忽視兩個人終身的白光。半晌，她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完全松懈了下來。
“好吧……這一局是我輸了。只不過……兩位公子既然已經發現樂曲中的端倪，為何剛才沒有指出來？難道僅是為了借助曲子突破功力嗎？”
她才不相信寒冰的一面之詞。功法修行到他們這種程度，一層的突破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一個沒把握好工法，反而會走火入魔。那將帶來難以磨滅的影響！她不相信這么聰明的兩個人，會為了區區一層的突破，就冒滿盤皆輸的風險。
李景天了然一笑：“姑娘誤會了，剛才我貿然打斷，是因為感受到了曲子的不對勁，但是究竟不對在哪里，我并說不上來。因此只能借這種辦法提示我的朋友。至于借著您后面的樂器進行修煉嘛……”他看了一眼寒冰，在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笑意，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李景天白了他一眼：“只是單純的好奇。好奇這首曲子究竟奇在何處，后面還會有什么變化。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但這話卻是讓曇初月更加尷尬！
難道……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嗎？
她寧愿李景天說，自己是為了強行突破，也好過于這種云淡風輕的說辭！
還有比這個更侮辱人的嗎？
曇初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看來這一次，不思蜀輸慘了。”
她莞爾一笑，眸光流轉，臉上一掃剛才的頹勢，整個人的心境在瞬間發生了轉變。
這轉變讓李景天都為之感嘆！
須知功法的修煉并不能一蹴而就，很多時候突如其來的突破，是因為前期有大量的積累。但心境的突破，往往是在一瞬間。可這樣的瞬間突破需要機緣，可遇不可求。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尋到。
但曇初月竟然能在幾句話之間就突破心境，可見她的心法修煉已經到了何種境界！
“初月姑娘，這不是獎勵，對嗎？”他的目光直直射向曇初月，“如我所料不錯，你彈的這首曲子，才是不思蜀真正的最后一關。只有挺過了這首樂曲，才算是真正通關。”
曇初月徹底不糾結了。
“公子所言不錯，我這樂曲的確是經過改編的。”
！！！
樂曲改編？
還改的這么難聽？
寒冰皺了皺眉頭，甚至懷疑眼前這人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初月姑娘。
莫不是個冒牌貨吧？
“姑娘，敢問你這曲譜來自何處？”寒冰的語氣有些急。樂曲的攝人心魄的力量實在不低，若是仙曲，絕對不會如此負面。
這聲音……倒像是魔界的……
但曇初月只是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公子放心，我這曲譜的的確確是仙界的，并非來自魔界。只不過大略改了幾個音，所以整首曲子的曲風大改。原來的曲子，的確有凝神的效果，但是改過之后，卻能夠激發人的內心深處最恐懼和最絕望的一幕……”
“表面的祥和只是一層偽裝，若是人突不破心中的桎梏，那就永遠會生活在過去。與其將來痛苦，不如……”
“不如就此沉溺？”李景天接著他的話冷聲道，“初月姑娘，你憑什么決定別人的人生？即便十二重天遍地是仙，但在人心這一方面，人仙并沒有什么區別。是人就有欲望，仙界也未能免俗。否則這不思蜀何以存在？”
“樂曲宜人，不思蜀以獎勵之名，行擾亂人心之實。這天下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那么輕易直面自己內心。或許你覺得他們是沉浸在過去，但你又何嘗知道，那不是他們最寶貴的回憶呢？”
“人總是要向前看，但記憶卻得以保留，這才是人生得以完滿精彩的原因。如果只為一路向前走，卻忘了來時路，那才是最大的不值得！”
李景天一番話，讓曇初月徹底愣住了。
多年來，她努力修習心法，穩住心驚，并花了極大的心血改編曲譜，設下此關，就是看不慣那些沉浸在過去，浪費大好時間的人。對她而言，這些人雖然活著，但是跟死了也沒什么區別。既然如此，不如祝他們一臂之力。與其痛苦地活著，不如徹底沉浸在過去。
在她看來，她是在幫助他們解脫。
可是今天，她竟然覺得李景天的這一番話，似乎也頗有道理。
曇初月一時之間有些心神恍惚，剛才被功力勉強壓下去的甜腥，再次涌到喉間，臉色殘白，身子搖搖欲墜，再加上功法還沒有緩過來，只感覺大腦一片眩暈！
寒冰下意識向前，想要攙扶，只是剛走了兩步，卻還是生生停了腳步，滿眼復雜地看著曇初月。
“不思蜀，到底想要做什么？”
曇初月隨手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苦笑道：“枉我修琴千載，竟還不如這位公子看得明白。”她將目光投向李景天，似乎想要看透這個人。但他的周身似乎永遠都罩著一層神秘的罩子，怎么都看不清。
她自認了解天下人心，卻唯獨敗在了他這里。
“不思蜀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情。這一局是我輸了。恭喜兩位公子成功通關。這一次，是真的通關。”
她仿佛又成了初見時的高嶺之花：“作為獎勵，我再給兩位公子彈奏一曲。”
！！！
李景天和寒冰相視一眼。
又來？！
“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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