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第一位病人進來了，是一個四十多歲體型中等的中年男子。
丁家寶仔細看神態、氣色、走路姿勢等，老爺子摸脈時，也看了看舌苔，就連伸出的手都仔細看了，就是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老爺子看了看他，意思是讓他說一說，他搖搖頭，當時就有點兒心慌。
這才一開始就看不出來，出師不利啊，難道和老爺子無緣？
丁家寶一向對自己的醫術很自信，也對自己的醫緣，很有自信。三歲時就能被周老爺子看中，收為關門弟子，可見和中醫還是有緣的。
他也知道，一般高水平的民間醫生，都有一兩手絕活，基本上都是不外傳的。古代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之說。
這種說法基本上來自于學醫的人，而且所謂的絕活，是真的絕，就連真正的宗師級的人物，在碰到這種特殊人才時，都會甘拜下風。
要不也不會有葉天士拜師過百，這個醫學上的傳奇了。所以，他今天也做好了，碰一鼻子灰的準備。
而且自己也打算，一旦第一次失敗了，他還會來第二次，第二次失敗了，還會來第三次……。
一直到老爺子能以蒼生為重，答應收自己為徒為止。
所以在被老四攔下后，為了測試老爺子是哪一類的高手，他故意大聲背誦大醫精誠中的為醫之道。
如果老爺子是以秘方為生，他今天就會先回去，等著以后多次上門。用誠心來打動老爺子，張良拾履，貴在心誠嘛。
如果老爺子是那種涉獵極廣，有豐富的理論知識的民間高手，聽到后一定會有所表示。
因為，如果在一個自認為是大醫的人面前背誦這個，一是有下戰書的意思，二是也有責備的成分在里面。
你醫術高，但你的醫德沒有達到大醫的水平，我對你有意見。
從老爺子讓他進來，到看老爺子用毛筆寫藥方，他知道老爺子絕對是那種全面型的大醫。
那就更應該珍惜這次機會，可是人家出題了，自己第一道就不會，著實讓他有些郁悶。
這時，老爺子開始切脈，并開始了問診：“你哪里不舒服啊？“
“癲癇。我在好多家大醫院看過了，都說是沒治的，也去過京城的醫院，也說無法去根。聽人說，您是神醫，來您這看看。“中年人說道。
丁家寶一聽，松了一口氣，癲癇這種病，如果不犯病，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樣，所以你看不出任何外在表現。
但是一旦犯病，救助不及時，馬上就能要命。這種病有輕有重，輕的犯病時，隨便一個人掐一下人中，一會兒就能緩過勁來。
如果是那種重的，不是遇到針灸高手，可能連叫救護車的時間都沒有，和心梗、腦梗這種病一樣，幾分鐘就要命。
現在也有一些藥廠，研制出了癲癇的急救藥，可以給你贏得搶救的時間。但是等病到了一定階段，這種藥物的用處也不大。
所以這種病，和大多數癌癥一樣，被醫學上列為不治之癥之一，充分說明它很難完全治愈。
但是那是西醫的結論，因為這種病沒有犯病時，人是正常的，即使犯了病，用西醫的檢查標準來看，有的人可能還是正常的。
沒有哪項指標異常，人又病的很嚴重，對于西醫來說就束手無策了，所以就是不治之癥。
但是中醫有個說法就是，怪病多痰。凡是四診合參，都找不到病因的，都會從痰飲病入手。
雖然辨病能歸為痰，但是不能找到生痰之源，也是無藥可用，無方可開。
一般來說，脾為生痰之源，但是脾病，又不一定都是因為脾的自身原因造成的。
五臟六腑，氣血津液，七情六欲，都可導致脾的運化失常，不能找到病根就無法徹底治愈。
在不犯病時無癥可辨，辨證論治無法有效運用。等到犯病時，又是急癥，所以這對中醫來說，也是挺難纏的一種病。
雖然說是癲癇，但是問診還是必須的，老爺子也完全是按照中醫十問歌來問的，不敢有絲毫馬虎。
問題都問完了，老爺子對丁家寶說：“這個病例比較特殊，我也沒看出來。問診我已經問完了，你也切一下脈，咱一起討論一下治法。“
丁家寶過去摸了摸患者的脈象，雙手的寸、關、尺都洪大有力，寸部稍顯浮象，整體脈象屬滑脈。
滑脈多痰，基本上也符合患者的主訴癥狀，對于治法，丁家寶也有了初步的方案。然后，他向老爺子點點頭，意思是自己的診斷完了。
“小兄弟，你看這個病，怎么個治法？“老爺子問道。
“我覺得先應該用皂莢丸催吐，先吐胸中積痰，再用溫膽湯為主方進行加減，并階段性地服用礞石滾痰丸，蕩滌五臟六腑及經絡中的痰。
關于致病之源，我才疏學淺還沒有找到，但以后要注意一定要少喝水。這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痰飲的再生。“丁家寶很認真地回答道。
“哦。真是后生可畏，不知你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無知者無畏，怎么想到先用吐法。
這種治病方法，除了金元四大家的張子和擅長之外，后世沒有幾個敢用的。你知不知道，吐法最傷正氣？“老爺子一臉嚴肅，但也稍顯贊許的說道。
“嗯。老先生教訓的是，只是患者整體脈象洪大，寸脈稍顯浮大。
很明顯的上盛而下不虛，使用吐法也不至于過傷正氣，而見效奇快，兩者相較取其輕。
能快速祛病，即使傷一點兒正氣也可以馬上恢復。內經上也說了，有故無損亦無損也。
如果患者體質稍弱，在后面的溫膽湯中可加太子參補益正氣。
如果是體質很弱的人，那吐法是萬萬不可用的，只能再看患者的其他情況而定了。
但這位大哥身體強壯，正氣充裕，先用吐法，后面也完全沒必要用補法。“丁家寶很謙恭地將自己的思路講了出來。
“后生可畏。好，我本來還在猶豫是否用吐法，讓你這么一說，也給我了信心。哈哈…，但僅看一病，不能看出你的真實水平，我們繼續。“老爺子非常高興地說。
老爺子拿起毛筆，刷、刷、刷的寫好藥方，將一些注意事項，服藥方法都做了交待，有些就直接寫到了方子上。
緊接著，第二位病人就進來了。凡是找老爺子看病的，都是久治不愈的怪病，和一些疑難雜癥，一般的病人根本就不來，也看不起。
去醫院掛專家號才十塊錢，一般的醫生，掛號費才五毛錢，像丁家寶坐診時的掛號費就是五毛錢。
等他升為院長助理了，因為不坐診，如果有人指名道姓要找他，掛號費就是十塊錢。
但是在老爺子這里診療，是二十五元一位，而且沒有醫保報銷。況且這只是相當于醫院的掛號費，還有買藥的費用。
老爺子這里的藥，都是自己收來的野生中草藥，或者自制的各種丸、散藥，價格也比較高。一般同樣的一副藥，價錢是一些藥店的三倍左右。
你可以拿著方子去其他藥房買藥，但是聽說，有的患者吃了老爺子的藥見效，但是自己去藥房買的就沒有效果。
關于這個問題，在前面的半夏的那個故事中，已經講過其中的原因了，也就不再贅述。
但是老爺子這里看病，確實比其他地方貴很多，這倒是事實。所以一般的病，也沒人來找老爺子看。
這個問題，丁家寶是非常理解的。像這種高手，如果來者不拒，那看病的人估計是徹夜不絕。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看病，在患者看來，就是摸摸脈，看看臉，看看舌苔，聊聊天。
但事實上是一個非常耗腦力的工作，所有的信息你得快速的匯總，然后在自己的腦子中尋找有用的信息。
這些信息在醫生腦中的運算過程，就像是一個高速運行的計算機一樣。
像丁家寶這種體力充沛的人，一天看一百二三十個病人，基本就達到極限了。再多了，時間長了，自己也得累垮，而且誤診率也會很高。
再就是，醫生也不是神仙，也需要吃喝玩樂養家糊口，診費收的少了，讓一大家子人怎么辦。
第二位病人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性，體型壯碩，面色潮紅，嘴角上起泡。一看就是人們說的上火，手指總摳耳朵，估計是耳朵里面不舒服。
從一進門開始，丁家寶就從走路姿勢開始，一直到頭頂能看到的地方，都仔細觀察著。包括動作、行為習慣、神情、氣色等，都屬于望診的范疇。
丁家寶初步判斷，是肝陽上亢、肝膽火旺。一般來說這種病人的脾氣暴躁，血壓較高，總摳耳朵估計就是耳鳴、耳癢。
正要說話，看患者一進門，就很自覺地將門關上，并從玻璃往外看，顯得很小心。
丁家寶頓時就感覺，既然是這么小心，估計是有難言之隱。
男人的難言之隱，那就是那方面的事了。看著老爺子已經開始切脈，而且不停地看著自己。
意思很明確，就是你得趕快給我初步的結論，我要開始問診了。
丁家寶說：“這位大哥肝膽火旺，應該是睡眠不好，耳鳴耳癢，估計還有陽痿早泄的情況。”
老爺子眉頭一皺，顯得不是很贊同。但是這時患者開口了：
“小兄弟說的癥狀倒是沒錯，但病因不對。我讓很多中醫都看過了，都說是腎虛。確實是早泄，而且耳朵難受。”
“您不可能是腎虛。”丁家寶非常自信地說。
老爺子又是神色一凜，緊接著就開始常規問診，所有問題問完后，也沒看丁家寶，給患者開了方。
陽痿早泄這種病，如果患者不說，就是扁鵲在世，只憑借望、聞、切三診，無法準確斷定。
而且確實這種病，大多數都是由于腎虛引起。但是腎虛不一定必然引起功能障礙，有的人腎虛的很厲害，但是在這方面依然很強。
所以這種隱疾，除了問診，沒有其他渠道能夠準確得知，丁家寶也是取了個巧，大膽推測而已，沒想到就猜對了。
丁家寶一看，老爺子的方子是以龍膽瀉肝湯為主方，進行的加減，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正要和老爺子說，為什么自己能不用切脈，不用問診，就能知道對方早泄的毛病呢。以體現自己的過人之處，讓老爺子對自己高看一眼。
誰知道老爺子根本沒有要和自己交流的意思，直接接診下一位。只好將自己的得意之情暫時收起，全力應付接下來的考試。
接下來的也有三個特殊的，丁家寶不能準確判斷，但是從大致表象來分析，倒是沒什么錯。
剩下的幾乎能用望診看出的問題，基本上都準確，有時候看一下患者的舌苔，還有其他病位，比如說小腿等。
因為從面部看，可能有淤血殘留體內的現象，如果小腿部位皮膚呈魚鱗狀，或者有些皴，基本就可以斷定為體內淤血無疑。
當初給馬處長看病時，就是根據腿部皴，這個重要信息，結合其他狀況推測出，患者以前做過流產。
像這種好多年前遺留下的病因，你如果不提醒，患者自己都想不起來。
誰能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次流產，會導致現在的失眠煩躁呢。而且公認的皮膚病，怎么也和流產有關呢。
所有的患者都看完了，丁家寶的表現，老爺子還是很滿意的。老爺子姓勘，大家都叫他勘老神仙，丁家寶就叫他勘老。
“今天的診務，就算結束了，現在再和你討論幾個問題。”勘老用贊許的目光看著丁家寶說。
“勘老您說，晚輩洗耳恭聽。”丁家寶非常謙恭地說。
“小兄弟不要這么客氣，按照你的醫術，已經遠高于我。如果今天的這二十幾個病人，讓我只用望診判斷，準確率沒你高，最起碼有六個人我就沒看出來。
我也沒什么可教你的，現在是誠心請教。”勘老也很真誠地說。
“勘老，您如果這么說，那晚輩可真的是無地自容了。”丁家寶趕忙做惶恐狀說道。
“你是在醫科類大學，學的中醫嗎？”勘老問道。
“哦。我從小和周國陽周老爺子學過幾年醫術，后來周老去世了，就考了醫學院在學校學了五年。”丁家寶回答道。
“哦。怪不得呢，原來是周老爺子的高徒，算起來咱還是師兄弟呢。
我年輕時也受過周老爺子的指點，要不也吃不了這碗飯。只是資質魯鈍，周老爺子的醫術，我也只是學了點兒皮毛。”勘老高興地說。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