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璟說的那樣肯定,以致于溫宛都有些驚詫。
她一直都知道郁夫子厲害,但那只是在她眼里。
在她眼里眼前這位禽獸也是遙不可及的存在,但要連蘇玄璟都覺得郁璽良的出現是個大麻煩,那她錦鯉買的值。
“草民郁璽良,拜見宋大人。”
面對突然出現的郁璽良,宋相言與戚楓再次起身。
相比蕭堯,宋相言對郁璽良絕對恭敬,那份恭敬不止于態度。
他繞過公案,大步走到郁璽良面前,拱手握拳,“宋相言久仰神捕大名!”
“草民早已不在衙門當差,算不得神捕。”郁璽良瞧了眼縮在地上的七時,“若大人首肯,草民想要重驗申虎尸體。”
一語閉,陳甫三人面面相覷。
他們完全沒有覺得是被冒犯到,正相反,他們此刻無比慶幸那尸檢筆錄上的內容,真實到他們根本無須動任何手腳就能證明殺死申虎的是個女人。
宋相言自是求之不得,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喜,“來人,送神捕到后堂!”
“不。”
郁璽良指了指自己腳踩的位置,聲音平淡,臉上自然流露出來的神色在別人身上是傲慢,在他身上則是毋庸置疑的自信,“就在這里。”
宋相言眼中頓生光彩,“神捕想的周到,來人,把申虎尸體抬到大堂!”
按身份等級,宋相言實不必對郁璽良如此恭敬,哪怕眼前站著太子,他都未必會在自己的地盤上起身相迎。
可是郁璽良不同。
作為一個完全不用擔心朝廷里敢有人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大理寺卿,宋相言生命中唯一的樂趣就是斷案。
宋相言的人生追求,就是在漫長歷史的法治長河中,留下小爺的矯健身影。
惺惺惜惺惺,宋相言早聞郁璽良名望,求賢若渴,但又自知憑己之力難以求其出山。
而今這么好的機會,他哪會有半分慢怠。
武差得令,即刻將停在后面的申虎尸體搬到公堂。
尸體被抬上公堂后擱置在一張平板桌面上,蒙著白布。
“神捕,有勞。”宋相言拱手,轉身回到公案后面落座。
此刻不僅僅是公堂里的人,公堂外面所有人的視線也都落在郁璽良身上。
世人只道郁璽良驗尸手段之高無人能及,但真正見過的卻不多。
而今能有這樣的機會,自是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距離申虎遇害已有段時日,縱然有冰塊延緩尸體腐爛速度,當白布揭開的時候,申虎的臉也已經面目全非。
面對眼前尸體,郁璽良解開寬大黑匣。
匣盒落處,濺起輕塵。
忽然之間,公堂里似蕩起一陣微風,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憑空出現的涼意。
啪-
機關開啟,匣蓋猛然彈開!
一道黑色光影倏的自里射出,浮屠受到某種強大內息支配于尸體上空豁然展開。
眾人視線之內,一柄急速飛旋的黑色大傘仿若遮天般籠罩下來。
大傘旋轉的速度太過驚人,邊緣切割空氣的呲呲聲足以讓人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跟威壓。
浮屠底下,郁璽良氣定神閑戴上兩只薄如蟬翼的黃金手套。
咔-
一聲嗡鳴,浮屠向上飛旋瞬間傘柄底端同時射出一段臂長銅柱。
郁璽良以內息控制浮屠,銅柱砰然散開一把小傘,那一根根傘骨上固定的分明是仵作常備的各種針、刀、錘、錐,還有很多陳甫等人見都沒見過的稀罕玩意。
隨著郁璽良開始在申虎尸體上動刀,浮屠的速度也會隨著郁璽良的需要或快或慢。
眼前場景越是震撼,蘇玄璟就越是凄惶。
因為他知道,不管之前仵作給出的驗尸筆錄怎樣,宋相言都會依照郁璽良給出的結果結宣判。
蘇玄璟身側,溫宛震驚看向公堂上那柄瘋狂旋轉的黑色大傘。
郁璽良的手明明在動,她卻尋不到軌跡。
那速度與光同,根本不是她肉眼可以追蹤到的存在。
第一次,她用無比虔誠的目光看向郁璽良,視線里郁璽良的頭頂仿佛出現一個光圈。
溫宛偶會狠狠捏住自己的臉,來證明眼前一切都是真實的!
所有人都張大嘴巴,看傻了。
蕭臣仍暗伏在人群里,視線總會不經意看向溫宛依舊攥著蘇玄璟的那只手。
未等郁璽良收起浮屠,他默然離開……
浮屠傘下,郁璽良其實也沒怎么動刀,前前后后不過用了兩片柳葉刀而已。
事實上像是這種級別的尸檢,他根本不需要撐開浮屠。
但那樣不夠炫酷……
砰-
時間差不多,郁璽良調息剎那銅柱倏然閉合,縮回傘柄。
黑色大傘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直至傘柄被握住一刻即收。
郁璽良翻轉手腕,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將浮屠甩進黑匣,黃金手套亦被帶到匣里。
又是‘砰’的一聲,匣蓋闔起。
堂內風止,死一般沉寂。
所有人都沉浸在剛剛的精彩里無法自拔,還是郁璽良先說的話,“七時,不是兇手。”
堂外陣陣驚呼聲起,宋相言以驚堂木震懾方才安靜下來。
“敢問神捕,可有依據?”
郁璽良走向公案,視線落在那張尸檢筆錄上,宋相言當即拿起筆錄遞過去。
“筆錄不錯,兇手必是女子且比申虎矮一頭,但籠統。”郁璽良輕飄飄瞥了眼陳甫,“匕首自下而上,雖未穿透心臟,但出現噴血狀態,說明刃尖刺穿劍突與胸前骨中間那層極厚的隔膜。”
面對這種級別的驗尸高手,陳甫連應話的資格都沒有。
郁璽良擱回驗尸筆錄,轉身走向七時,“七時姑娘,煩勞站起來一下。”
七時是在郁璽良說她不是兇手的時候停止哭泣,她頂著一雙紅腫眼睛茫然抬頭,耳畔響起宋相言的準予。
“嫌犯,起來。”
七時低頭,哽咽著用手撐起身子,跪的久了站起來時身體下意識輕晃。
蕭堯當即過去攙扶,七時卻猛然撥了一下。
那種看似厭惡的動作,驚的蕭堯微微愣住。
“七時姑娘,站直些。”
郁璽良音落,七時拼力挺起身子。
“申虎身長八尺,以七時姑娘的身高當矮其一頭二寸。”
郁璽良扭頭看向陳甫,微挑眉梢,“兇手須高七時姑娘二寸,以尋常人抬舉手臂的習慣動作方才能扎透那層厚膜。”
陳甫不敢直視郁璽良,亦未應聲。
郁璽良再回頭,“七時姑娘方便把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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