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喬楚左之航 > 第五十九章 家事天下事
  張斐提醒陳懋遷,只不過是擔心會引來朝廷的介入,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還真不是怕炒高房價,影響江山社稷,就北宋的情況,真的將房價炒高,也礙不著百姓。

  因為百姓根本就買不起。

  那些嚷嚷著六個口袋的,還請且買且珍惜。

  ......

  毫無意外,今日是一筆買賣也沒有做成。

  零收入。

  還搭上一些茶水錢。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是借錢的地方,不是買房的地方。

  但是沒有關系,這肉眼可見的流量,以及這些客戶的特殊身份,足以打動樊颙等人入伙。

  傍晚時分。

  “空”熱鬧一日的馬家典當鋪終于安靜了下來。

  “四哥!”

  馬天豪剛剛送走完最后一批貴客,忽聽人喊,不禁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生得一張鞋拔子臉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那中年男人來到馬天豪身前,連連拱手道:“四哥,恭喜,恭喜。”

  馬天豪忙抱拳道:“多謝!多謝!”

  那中年男人又道:“真是抱歉,四哥貴人多忘事,興許忘了送帖子于我,我這幾天又忙得要命,未能注意,還是從我店中伙計嘴中得知了此事,來得晚了,還望四哥多多見諒。”

  “哪里話,這是我的疏忽。”

  馬天豪側過身去,“員外里面請。”

  “多謝。”

  這中年男人正是八大茶食人之一范理。

  來到廳堂,待下人備上茶點后,馬天豪便使退下人,又向范理道:“范兄,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與你談談。”

  范理咯噔一下,不妙啊!

  他們范家一直在幫馬家處理契約和糾紛問題,兩家關系一直不錯,但是這回馬家搞這么大的動靜,卻沒有給他發帖子,范理等了一天,見帖子始終未來,終于按奈不住,于是親自趕了過來。

  本來馬家就是一個大客戶,如今這么一弄,可想而知,這里面蘊含著多少利益,這個大客戶丟不起啊!

  “不知四哥有何事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當。”

  馬天豪咳得一聲,“事情是這樣的,今后我們之間的合作可能會減少一些。”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范理立刻道:“可是因為那張三,如今他的情況,四哥應該非常清楚,官府不會買他的賬。”

  “不是,不是,與他無關。”

  馬天豪連連搖搖頭,心想,說得我好像請得起他似得。

  他只敢請張斐擬定一些重大契約,瑣碎的契約,他可不敢請張斐,這真是花冤枉錢。

  范理又問道:“那是為何?”

  馬天豪道:“主要是因為我最近與白礬樓合作,可能會一道交給李行首那邊處理,你知道的,白礬樓一直找他們老李家。”

  范理仿佛墜入冰窖一般,但他仍舊保持一個茶食人該有人的風度,擠出一絲笑容來,表示理解,隨后便告辭了。

  看著失魂落魄的范理,馬天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嘆道:“你也別怪我,誰讓張翼德是死于你們姓范的人之手。”

  ......

  張斐也差不多是在傍晚時分走的,雖然他沒有招待那些官員,但是他擔心馬家那邊解釋不清楚,出現誤會,故此一直盯著的。

  待他回到許府時,許遵已經放衙回家,正與許芷倩閑聊。

  “看來那邊生意不錯呀!”

  “恩公也聽說了嗎?”張斐問道。

  許遵呵呵笑道:“還用聽說嗎,今兒皇城少了一半人。”

  張斐笑道:“恩公說笑了,不過確實有不少官員去那邊詢問。”

  許遵道:“平時看不出,不曾想這么多人想要買房。”

  張斐問道:“不知恩公可有想法?”

  “你讓老夫買房?”許遵愣了下,好似從未想過這事。

  張斐點點頭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以恩公的俸祿,買下這間宅子,并不會造成很大的負擔,而汴京的房價一定會漲的,若此時不買,等到大郎想要買房時,恐怕是真買不起了。”

  他口中的大郎,指的就是許芷倩的兄長。

  許遵嘆了口氣,連連擺手:“老夫買不起啊!”

  張斐詫異道:“以恩公俸祿,不應該買不起啊!”

  許遵苦笑道:“花得也多啊!”

  “啊?”

  張斐驚訝地看著許遵,就你的一日三餐,就的你這兩件布衣,你能花多少錢啊!存了這么久,全款買應該都不在話下啊!

  許遵嘆氣不語。

  許芷倩道:“我爹時常自己出錢救濟百姓,我...我也花了不少,家里哪有什么余錢。”

  說到后面,她兩頰生暈,聲若蚊吟。

  他們父女也沒啥花錢的愛好,吃得、穿得都比較普通,這錢都拿去救濟像李四這樣的人了,當初許遵不也是自己拿錢接濟張斐的么。

  如今提到許大郎,父女兩都覺得萬般羞愧。

  真心沒給大郎留啥錢啊!

  張斐也反應過來,對此,他自己是深有體會,這兩父女確實都樂善好施,又見許芷倩羞愧不語,心念一動,“不打緊!許娘子很快就能夠將錢攢起來。”

  許芷倩錯愕道:“我哪來得錢?”

  張斐道:“上筆擬契的錢還沒分,如今我又洽談幾百貫的擬契買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至少能夠分個三四百貫。”

  他剛剛談下那么多單,這個槍手可是不能放過。

  “這么多嗎?”許遵震驚道。

  張斐訕訕道:“還好,不算多。”

  許芷倩倒是沒有在意,她都已經習慣了,心想,是呀,我得想努力將這錢給哥哥補上。

  ......

  那邊王夫人回到家里,心里很是忐忑,她太清楚她表哥的性格,于是晚上她是親自下廚,弄了三道精致佳肴。

  然而,對于王安石而言,再美味的佳肴,也不及這書香。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是如往常一般,一邊看書,一邊吃飯。

  王夫人略有失落,但也習慣了,小聲言道。

  “表哥,今兒我去了一趟馬家典當鋪。”

  “嗯。”

  “我問了問,那房貸利息倒也合理,每個月不需要還多少。”

  “嗯。好。”

  “你可還記得我之前看中了一間小宅子。”

  “記得!記得!”

  “我覺得咱們今后回家養老,孩子可能還得留在京城,若有間宅子,他們也不會居無定所,我們兩老也能夠安心享清福。”

  “對對對。”

  “我尋思著,咱們要不買下那宅子,我算過了,咱們現在存的錢也是夠付那什么首款。”

  “嗯嗯嗯。”

  當!

  王夫人突然將手中筷子往碗上一扣,當地一聲響。

  王安石猛地抬起頭來,嘴里還含著一口飯,一臉錯愕地看著夫人,囫圇吞下口中的飯,小心翼翼問道:“表妹,什么事?”

  他與王夫人本就是表兄妹,故此幾十年來,一直以表兄妹稱呼彼此。

  王夫人整理了下衣裙,面無表情道:“沒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忘記放鹽了。”

  王安石低頭瞧了眼桌上那三個幾乎是空空如也的盤子,也不知道吃了啥,笑呵呵道:“我吃著好像挺有滋味的呀!不錯!不錯!”

  王夫人瞧著王安石那呆呆的樣子就覺得很樂,但硬是憋著笑意,白了夫君一眼,嗔怪道:“你哪是吃著有味,是看著有味吧!”

  王安石尷尬一笑,又見夫人面色不善,趕緊左手放下書,右手放下筷子,道:“表妹方才好像提到宅子的事。”

  說著,他猛地一怔,“難道表妹也想借錢買房?”

  王夫人點了下頭,心虛道:“若不借錢,咱也買不起啊!”

  王安石擺擺手道:“買什么房,咱又不是很富裕,再說這住著挺好的。”

  王夫人卻道:“你就想著你自己,也不為家里考慮考慮,你住著是好,但是雱兒他們呢?總不能一直讓他們租房住吧。我覺得那張三就說得挺好,這汴京的房價一直在漲,買一間怎么也不會虧的,大不了到時賣了,以前咱買不起,現在能夠買得起,為什么不買?咱們這般省吃儉用,為得不還是孩子嗎。”

  王安石錯愕道:“咱們哪有省吃儉用。”

  王夫人指著桌上那幾個空盤子,“翰林大學士成天就吃這清茶淡飯?”

  其實今晚的菜是比較精致的,但她知道,王安石肯定沒有注意。

  王安石無奈道:“這不叫省吃儉用,這叫不浪費,咱們兩個人又能吃多少?天天山珍海味,也是會膩的。”

  王夫人道:“山珍海味我倒是不稀罕,但我真的想買間宅子,現在可以自個住,將來還可以留給雱兒他們。”

  王安石見夫人著了迷,嘴里嘀咕道:“豈有此理,張三這臭小子,竟然糊弄我到表妹頭上來了。”

  王夫人聽著就不爽了,“人家張三那叫聰明,那叫懂得持家,哪像你,就會看書,家里大小事務,什么都不管。”

  王安石見夫人真的發飆了,心里也犯怵,咳得一聲:“這樣,我再去問問張三,看是不是真的值得買,表妹以為如何?”

  能讓拗相公如此低聲下氣,唯有王夫人。

  王夫人瞥了眼夫君,也覺得自己方才好像有些過分,點頭道:“問清楚也好,但你可不準恐嚇人家張三,人家可也是一番好意,又沒逼著咱買。”

  王安石就納悶了,“表妹,你與張三才見過一面,咋就這么護著他?”

  王夫人道:“你不也護著他么。”

  “我那是...行行行,明兒我就去問問。”

  話雖如此,但這火可就憋在了肚子里面,第二日大清早,王安石就派人將張斐給叫到還沒有掛牌的市稅司。

  “你小子真夠可以的,竟敢糊弄我夫人借錢買房?”

  王安石來回踱步,指著張斐的鼻子說道。

  他真的很討厭這些物化的東西,更何況借錢買房,這是他無法接受的呀。

  張斐只覺莫大委屈,忙道:“王大學士明鑒,我沒有糊弄,是王夫人自己找上門的。”

  王安石道:“那你也應該阻止她呀!”

  “王夫人智慧超群,持家有道,巾幗不讓須眉,孰是孰非,她清楚的很,我怎么阻止得了。”張斐解釋道。

  王安石道:“以你的口才,你會阻止不了,我看你定是心懷鬼胎。”

  這...這就心懷鬼胎呢?這帽子扣的張斐也不爽了,“就事論事,若論口才,王大學士可是更勝一籌,王大學士又能說服王夫人么?”

  這一句話懟得王安石臉都青了,暴脾氣又上來了,一揮手道:“我不管,這事因你而起,你必須得讓我夫人打消這個念頭。”

  張斐道:“晚咯!”

  王安石問道:“什么晚咯?”

  張斐道:“王大學士若是現在有空的,可與我去一地,到那里之后,王大學士自會明白。”

  半個時辰后。

  王安石與張斐坐著那破舊的馬車,悄悄來到汴京房牙陳家牙鋪。

  “我敢保證,王夫人要么在這里,要么就在來這里的路上。”張斐身子往后一仰,一手拉開窗簾。

  王安石偏頭看去,只見陳家牙鋪里面擠滿了人,而且全都是老熟人。

  張斐又道:“試問王夫人看到這種情況,我說什么,她還會聽嗎?”

  王安石重重一拍大腿,“嗨呀!我王介甫活了幾十年,可是連一文錢都沒有欠過,如今要我欠......。”

  他慌得一批。

  原來這就是變法失敗的原因。張斐恍然大悟,道:“王大學士,我有句話不是當不當說?”

  王安石怒噴道:“你有屁就放。”

  哇...讀書人?張斐戰戰兢兢道:“我想說的是,如今國家財政是入不敷出,可以說是年年欠債,如果王大學士缺乏欠債的經驗,又如何能夠治理好國家財政。”

  王安石鼓著眼就噴道:“原來你小子知道欠債不是好事,那你還跟我夫人說,借錢買房不會虧的。”

  該死的,我多這句嘴作甚,這老頭可是歷史上有名辯手啊!張斐瑟瑟發抖,委屈巴巴道:“我只是想證明我的口才是真不如王大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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