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范嫣然把話說完，一道冒著寒氣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她下意識往聲響的地方瞧，然后被嚇了一跳。
蒲芳草隨之看去。
只見在那流光溢彩的屏風之后，緊貼著一個人影，那人的身子微微壓低，高挺的鼻尖都快要碰上薄紗，一雙虎目死死地瞇起，雖看不到里面的神情，卻讓人覺得刀光肆意。
這是……
“楚蕭！你在這是要死啊！”
聽到范嫣然的叫喊，蒲芳草也將眼前的人對上了號。
楚蕭，楚小將軍。
范嫣然繼續叫囂著：“你沒事你站在這干嘛，懂不懂什么叫禮義廉恥啊！知不知道我們這邊還有很多貴女啊！難道你是看上了誰，所以在這偷窺嘛？齷齪至極，你信不信我去告訴楚伯母，讓她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蒲芳草看著楚蕭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還真別說，范嫣然是懂楚蕭的。
眼下這不就是因為看上了誰，所以在這偷窺她呢么？
只不過這窺著窺著，給自己帶上了一頂顏色艷麗的帽子。
楚蕭冷冷地掃過范嫣然，沒有搭理她，反而對著一旁表情古怪的蒲芳草拱了拱手：“蒲小姐，節哀。”
霎時間，蒲芳草那還抱著幾分看熱鬧的心情突然一窒。
節哀？
好像他是第一個這么對她說的。
重新來過這么久了，蒲芳草總是在下意識地避免接觸到她的家人其實才剛剛離世這件事，因為即便有上一世的那么多年，她只要一想到是前不久，還是會在瞬間淚流滿面。
可，她不能。
蒲芳草的神情凝固沒有說話，一旁的范嫣然緊張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猛地站起了身。
她將自己整個人都趴在了屏風上，半點也沒管是不是和另外一邊的人離得太近，因為現下，她只想小聲小聲再小聲地怒罵：“你是不是練武練傻了，啊？有你這么說話的么？”
“你不是最崇拜大將軍府的么？你怎么能在眼下這個時候，往蒲芳草的心上戳一刀呢？”
連她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提的，就算是之前她沒有和蒲芳草有過任何接觸的時候，她也不會這么做。
可現在……
范嫣然的眼睛瞪大大大的，里面的怒火比剛剛被楚蕭嚇到，忍不住吼叫的時候更甚。
而另一邊，楚蕭的聲音卻凝滯在喉間。
他本就和屏風貼得近，眼下隨著范嫣然的壓迫，那輕薄的屏風都微微地往前突出了一片，然后若有似無地挨在了他的鼻上，還有他的睫間。
偶爾，還有一股若蘭香。
“……”
楚蕭臉上漲得通紅，可他的身子卻是一動沒動，等平復了良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微顫：“我自是崇敬大將軍府的，即便它已過了最輝煌的時候，甚至要就此消失，我也依舊……”
“你閉嘴吧！”
范嫣然實在是聽不下去，抬手就往楚蕭的嘴上摁。
她知道楚蕭耿直，卻沒想到這么耿直。
說他不是個傻子都沒人信！
“呵呵，那個，蒲芳草，你沒事吧……”范嫣然用力地按住屏風，絲毫沒考慮過楚蕭會躲開她的掌心，她訕笑著回頭，語氣都有些無力，“那個，其實楚蕭他也不是有意的，他，就是嘴笨……”
“算了，他就是蠢。”
除了這個字，再也想不出什么還能形容楚蕭剛剛的話了。
反正，她實在是昧不下她的良心。
也就在范嫣然再次惡狠狠地看向楚蕭的時候，蒲芳草開口了。
“沒事的。”蒲芳草的掌心都被掐紅了，那雙眼中的晶瑩才被堪堪止住，她抬頭看著那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唇角忍不住微勾，“我知道楚將軍的意思，也曾略聞他的人品，所以，沒事的。”
“還有，謝謝。”
蒲芳草眉眼彎彎，她很高興，有人會一直記住他們，并且崇拜他們。
不過——
“大將軍府不會消失的。”她的聲音格外堅定，似是在說給楚蕭聽，也似是在說給自己聽，“只要我還在，便永遠不會。”
“我相信你。”
正不知道該如何緩解眼前困局的范嫣然連連點頭，滿眼的真誠。
也就在這時，她的掌心也跟著傳來的了一陣瘙癢的感覺。
“靜候。”
和范嫣然的盲目點頭不一樣，楚蕭的眼里滿是拭目以待，追其緣由，便是因為昨日的翔云湖上，他也是其中的旁觀者。
鋪家大小姐的改變，他也一樣看在了眼里。
至少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
“……”
似是察覺到了楚蕭的視線，范嫣然下意識皺了皺眉。
她猛地收回了泛著異樣的掌心，然后在心里忍不住地哼哼：怎么才短短的一日不見，這楚憨憨就這么得會講話了？難不成昨日在翔云湖放了花燈許了愿？許自己以后聰明一些？
早知道今年的翔云湖花燈這么靈，她昨日就不耍性子在家裝病了。
范嫣然氣呼呼地坐回了椅子上，絲毫沒有發現，楚蕭看著她離開的手掌那可惜的眼神。
軟軟的，和平時打他的拳頭一點都不一樣。
雖然隔著屏風，蒲芳草也看不出什么，但是這兩個人的異樣她還是看在了眼里，她不著痕跡地瞧了眼范嫣然的表情，心頭微動：想來，這楚蕭就是這范嫣然的娃娃親了。
怪不得上一世，楚蕭官拜二品卻一直不曾娶親，連名震京都的六公主都給拒了。
范嫣然，確實值得。
也就在蒲芳草心里感嘆這一世終會不一樣的時候，那不知怎的有些起情緒的范嫣然突然驚呼。
“誒？她們人呢？”
不知什么時候，那殿內本來就寥寥無幾的貴女已經走得一干二凈。
環顧四周，也只剩下了她們兩個，還有那角落里的一個瘦小的身影。
好像，還有點眼熟？
范嫣然心中泛起嘀咕，不過轉眼，她便不再分去思緒，反而滿腦子都是楚蕭的話。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站在這里？”楚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是突然想起了正事，“剛剛張公公來宣了口諭，今日的宮宴到此為止，我是看你一動不動，才過來看看你在干嘛。”
本來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卻沒想到，是在給他戴帽子。
想到這，楚蕭心情又一次不好了。
他上一秒還泛紅的面頰再次冷了下來。
幸好，他崇拜的是蒲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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