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陳執事悠閑得意,平日塌縮著的背,也挺起來了一些。姜元貞和胡妙青緊隨其后。準備隨時聆聽陳執事的指示。
剛開春的時節,本該春寒料峭,今日卻突飛猛進的暖和了起來。除了斷峰山那不知名崖下丁柔的埋尸之地外,整個世界怕都是溫柔的。就連廊下的脆嫩柳枝也在輕輕的向幾人招手。
“元貞啊,你剛來的時候本執事就覺得你是個頗有靈性的孩子,現在看來果真如此。那么大株赤紫靈芝都能被你采到。真是不簡單哪。”陳執事樂呵呵的開口道。
姜元貞聞之面上浮出淡淡的哀傷:“都是丁柔姐姐拼上了性命換來的,我不過是幫她帶回來罷了。”
這時一旁的胡妙青忙接過話茬問道:“陳執事,那丁柔的死怎么辦。”
陳執事頭也不回的說道;“宗門培養了她三年,全都白費了。不過她能在死前尋到此等靈藥,也算是死的其所了。”
陳執事的話充分展現了采藥女在這個宗門的地位之低賤。尤其是像丁柔這樣失怙的人,死后又有誰會惦念她。事實上,不僅是采藥女,青凌宗的普通弟子也不過如此。上位者何曾會多憐憫下層人幾分,有的只是利用與算計罷了。正如此刻的陳執事。
他說完后轉過頭來賞識的看著姜元貞。“像元貞這般,能把靈芝成功帶回來的才是宗門的棟梁之才。”丁柔重要嗎?笑話,死人能幫他升官嗎,死人能幫他對付莫茹那個老賤人嗎?陳執事心里嘲諷的想到。
胡妙青見此情狀便繼續沉默了。心中卻不由的設想,若是今天和丁柔一組的人是她,那現在享受陳執事的贊賞,升為高等藥女的是不是就是自己而非旁人了。
若姜元貞知道胡妙青此時所想,定是要嘲笑她的。運氣除了可遇而不可求之外,更重要的是有相應的實力守護。
姜元貞從未想要獨吞靈芝,可本該交付后背的隊友卻能狠下殺手。除去丁柔本身人品低劣之外,核心其實就是一個利字。若利益的誘惑足夠巨大,譬如像姜元貞識海中的那面小鏡被人知道了,怕是全天下一半的人要來追殺她。
至于胡妙青,要真換了她,那今日埋骨荒山野嶺的人就必定不是丁柔了。
“執事繆贊了,元貞哪里擔得起。”她現在這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裝的是真不錯。小心翼翼,誠惶誠恐,老實厚道,這就是旁人眼里看到的姜元貞。
又說了幾句,陳執事便要走了。走前告訴姜元貞,集藥堂會派一個高等藥女來帶她搬到新的地方。
高等藥女都是有自己獨立房間的,因都是十五六的大姑娘了,不情愿住一起,再加之其都對宗門做出過不小的貢獻,所以便允許她們一人住一間房。其他待遇上,每月發給采藥女家人的銀子從一兩漲為五兩。
另外也允許采藥女本人擁有自己的積蓄,只要每月的任務達標便可領五兩銀子。而且出入宗門也更為方便。
地位上從苦力變為高級苦力區別不大,但是益處是實實在在能享受到的。
陳執事剛離去,胡妙青就拉著姜元貞問道:“元貞,你真的要搬走嗎?姐妹們肯定都會不舍得你的。丁柔剛離開大家,你又搬走,一下子少了兩個人,大姐心里難受的很。”她的臉上都是急切殷許之色。
即便自己沒人家那么好的運氣,撿口湯喝也是不錯的。這元貞剛升了高等藥女,又得了陳執事的青眼,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可不能讓她離開,必需讓元貞留下來,這樣才能對自己有益處。胡妙青心里仔細盤算道。
“大姐,元貞也不想和姐妹們分開,只是集藥堂直接下了命令。元貞才僥幸升上去,若特立獨行,行悖逆之事,必會惹得堂主不悅,降罪下來可怎么辦。”姜元貞佯裝害怕道。
她怎么可能放棄到手的屋子。自己身懷秘密,和眾人住在一起時只能趁夜深人靜時偷偷修煉,極為不便。搬出去并不違背姐妹之情,合情合理。所以是不會答應胡妙青的要求的。
又推辭了幾番,胡妙青見說不動姜元貞,也就歇下了心思。只是面色有些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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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后,眾人本還沉湎在丁柔的死亡中,聽到姜元貞也要搬走,紛紛錯愕。都舍不得姜元貞離開。
姜元貞用回絕胡妙青的借口回絕了眾人。一朝分別,說不舍,她心里當然也是有的。可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在身,不舍也只能放下。
最活潑的鄒雪螢更是反應激烈,直接摔了地上的一盞燈,又掀翻了一張桌子。她哭著大吼道:“二姐姐走了,連你也不要我們了。”
姜元貞也只能細細開解,陳清利害。“六姐,難道我只是換了個地方就等于徹底離開大家了嗎?我們一日是姐妹,就一輩子都是姐妹。再說,搬得再遠,也還是一個宗門,互相尋找,也就幾步路的功夫。”
一向直爽,快人快語,嫉惡如仇的鄒雪螢其實是她們幾個中最像俠女的人。除了有時候想法簡單,容易被人利用之外,還真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元貞也很喜歡她。
今日的反應,就是因為胡妙青刻意引導,讓鄒雪螢以為自己不要她們了,才會如此。
一番功夫后,鄒雪瑩終于平靜下來了,只是揪著唇,蹙著眉,躲到一邊去了。其他姐妹們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一會兒,果真來了一位師姐。她看著十六歲左右,身著嬌俏的綠裙,眉眼精致,只是神色清冷了些,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她高傲的站在小院子中央,似乎要與明媚的春光一爭高下。
朱唇輕啟;“誰是姜元貞?”
聽著聲音,姜元貞估摸著是接她的師姐來了。于是就出門去了。
看見院中美貌的師姐后,她先抱拳行了一禮,而后不卑不亢的開口道:“我就是姜元貞。”
只見那位師姐眼睛轉了一下,把姜元貞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平淡的說道:“想必你已經收到消息了,我便是來接你的。速速收拾好東西跟我走吧。”
“知道了,師姐。”姜元貞點了點頭,轉身進屋去了。
她的東西并沒有多少,其中有從家里離開時穿的衣服加上幾身宗門發的衣服,幾本書,還有最重要的長生訣,幾瓶子療傷的藥,也就這些了。師姐來時她已經收拾妥當,就等著拎包入住了。
再然后就是和姐妹們最后告別,幾個姐妹,包括鄒雪瑩和胡妙青也圍了上來。
曾蓮生先開口道:“小九一定要好好保重,成了高等藥女,執行的任務也會越危險,機靈著點兒,別讓自己受傷。”
其它的姐妹,包括何妧芝,林霜兒,李蕓琴幾個都一一和姜元貞作別。胡妙青也說了幾句真心實意告別的話。
鄒雪瑩已經消了氣,只是還拉不下臉來。等幾人說完后,才裝作勉為其難,不情不愿的樣子,開口道:“去了那里,可別給我們丟人。要是受了傷,掛了彩,可別回來哭鼻子。”
語氣雖然并不客氣,話里關心的意味卻是絲毫不減。姜元貞心中一暖。
這時年齡最小的田雨寒突然把她拉到一邊,說是要和她說悄悄話。
“元貞,我見院里站著的那位師姐似乎是二姐姐的朋友,好幾次我見二姐姐和她走在一起,二姐姐還稱其為孫師姐。她好像是幫助二姐姐對付季欣然的。”田雨寒是真的謹小慎微,這樣一件看著不足為奇的事也不會告訴所有人,而是只和姜元貞一個人說。
“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雨寒。”姜元貞說道。
心里開始思忖起來,也不知這孫師姐是敵是友,但多半是來者不善吧。丁柔死了,自己成了高等藥女,來接自己的人偏偏是這位孫師姐。肯定不會是偶然的。
她也不再多想,拿起東西走出了門。
“師姐,我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姜元貞向著孫師姐說道。
孫師姐點點頭開口道:“那我們走吧。新的住所在集藥堂,離這里也不遠。”
姜元貞和孫師姐并排走著,一路出了院子,路過了演武堂,議事廳,向著集藥堂走去。
路上孫師姐邊走邊好似無意問道:“姜師妹看著年幼,居然能立下此等功勞?”
看樣子她是來打探消息的,姜元貞暗道。
“其實這都是丁柔姐姐的功勞。她采藥的時候墜崖了,我便把靈芝帶了回來。”姜元貞搖頭說道。
孫師姐眉色一凜。“她是怎么掉下去的?你沒拉住她嗎?”
“當時我在崖邊前面一點的地方挖車前草,并沒有注意到她。后來聽到她一聲驚呼,連忙去看,只見一株靈芝放在崖邊,周圍的巖土松落,她已落下懸崖了。”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因為這套說辭已經重復過好多遍了。
“原來如此。”孫師姐面色平常,也不知她到底信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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