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菊腦子里涌現出一個想法：不會吧？！
眼神在馮家父子三人之間逡巡，馮二哥被他看得有些發麻：“弟妹，你看我干啥？”
說著，還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摸了摸臉，生怕是自己臉上有什么東西。
“二哥，那不會是你們干的吧？”林文菊悄悄上前了一步，低聲問。
馮二哥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不，怎么會是我們干的呢？他明明就是自己沒看清，一腳踩空了去！”
這周圍還有別人，馮二哥倒也不傻，連忙否認了。
可這副樣子，落在林文菊眼里，就成了肯定。
馮母也有些著急了，生怕他們被人瞧見了，連忙拉著馮二哥進了堂屋：“你們大白天的去，也不怕被人瞧見？！”
“就是，要去也該晚上去才是，家里還有那個麻袋，一套......”馮二嫂也在一旁出著主意。
林文菊：好了，這一個個的也是很有想法的。
“娘，媳婦兒你們說啥呢？”馮二哥睜著大眼睛還欲裝傻，可上揚的嘴角已經是掩藏不住了。
“你別裝了，就你這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的樣兒，還跟我裝相呢！”馮母可是太了解她這個二兒子了，性子風風火火的不靠譜，一點兒也沉不住氣。
你看，同樣是一起出去的，他老爹和老大，咋沒有他這樣咋呼啊。
“嘿嘿，娘~”馮老二諂媚地一笑，他可不敢惹她娘。
“行了，一會兒回去說吧！”這會兒外面正熱鬧著呢，一家人全部躲屋里也不太好，馮家人又出去了。
這會兒的功夫，好些人已經跑去糞坑看熱鬧了。
這糞坑也不算高，就是挖的有些大，倒是淹不死人。
這會兒廖杰正站在糞坑邊上，馮家老大馮建德拿著根長桿子遞過去，廖杰就把著這個桿子，一點兒一點兒的往上爬。
畢竟，這糞坑可臭啊，雖然平時曬著，不靠近也不多臭。
但廖杰不是進去攪和了幾圈嗎？這雖然天氣不大，可這攪和開了，味道也就一點兒點兒的發散開來了，隨著他的移動，那味道更是濃烈。
周圍看熱鬧的社員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往后退了兩步。
見狀，就連廖杰也低下了頭去，不想讓人見著他如此狼狽的一面。
好在，救他的正巧是經常挑糞的馮家老大，他倒是不嫌棄他，等他靠近了邊上，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就連廖杰也愣了兩下，才將手搭上去了。
等到上了岸，正巧見著了站在馮母邊上的建安，他下意識地咧開一個笑容，卻不想嘴邊不知什么時候沾了一坨糞，嘴巴一咧開，就順著嘴角落了些進到嘴巴里。
“呸呸呸！”廖杰嘗到嘴巴里的異味，反應過來是什么后，險些嘔了出來。
這下也關注不到建安了，而站在邊上的建安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心中那些害怕也消減了些。
馮母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有爹娘在呢。”
聽到馮母的話，建安也更心安了些，就是，有爹娘在身邊，這樣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林文菊要照顧孩子，自然沒有去糞坑邊湊熱鬧，聽著馮大嫂馮二嫂回來跟她說起那個畫面，心里也不由得犯惡心，他怎么還有臉笑呢？真以為自己是天神下凡呢?隨便笑兩下都有人醉倒在棉褲底下？
這回這個只是警告，馮父這邊聽了林文竹帶來的消息后，又連忙去了一趟大隊部，找了支書和隊長說了很久。
目前支書給的答復是：“家明啊，我知道你為這建安好！我也是看著建安長大的。
可這廖知青除了笑一笑，自己想一想，也沒做什么實際的行動，咱們這也抓不著他什么把柄啊！
這知青來了大隊，沒犯什么大錯，我報上去知青辦也不會處理，還會怪我們沒做好知青的教育，我這也難做。”
大隊長是馮家的叔公，自然是站馮家這邊的，可不滿支書這樣的處理。
“他不管我管，這樣，以后知青們干活，我都給安排給遠一點，給分到第一小隊那邊去，平日里上下工也見不著，要是他亂跑不上工，我就讓人扣他的工分！”大隊長一拍桌子，發話道。
“哎，我又不能把人退回去......”劉支書也為難，可大隊長才不吃他那一套。
“你別跟我說沒辦法！建安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就不心疼？換做是你家素芬，你能忍？”大隊長對著他就是吹胡子瞪眼的，劉支書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行行行，我打聽打聽，不然讓他回城去？”支書想起來上回開會說得，上面下來了兩個回城的名額，本來他也沒多想，畢竟一個公社就兩個名額，怎么也輪不到他們馮家大隊不是？
“回城？！”馮父將信將疑，也在想是不是太便宜這人了。
劉支書擺了擺手，安撫道：“嗐，這還是個沒影兒的事兒呢，到時候落不落的到咱們大隊還是兩回事呢？可放出些風聲去，若你們打聽的消息是真的，那人肯定要想辦法爭取回城去，心思自然不就從建安的身上移開了嗎?
到時候開了學，建安又去城里了，兩個人見不著，他就是有心思也沒地兒使去。”
劉支書始終看得很簡單，這人要是接觸不到，就是再有心思也沒轍，在他們的地盤里，難道還怕他翻出什么浪不成？
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可卻沒有想過女孩子的心情。
不過，馮父最終也只有先接受大隊長的處理方法，眼不見為凈。
至于劉支書的主意？那還是看后面的奏效吧！
等回來，馮家人知道了，心里也很憤恨，馮大嫂頓時怒聲道：“他要是再敢來招惹建安，你們就再把他扔到糞坑里去！”
馮二嫂也忍不住在一旁附和著，明明都查出了這人的一些不對勁，可就是不能處理了。
建安對此也早有預料，她也算是知足了，反倒是過來安慰起馮家人來。
“沒事兒，反正我也不愛出門，我就在家里復習看書，沒事兒還能幫家里干點活兒。”她是個性子沉靜的，也呆得住，倒不如一般人那樣閑不住。
就這樣，建安就在家里呆了十來天。
這十多天里，那廖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掉進了糞坑，被那么多人圍觀了覺得沒臉，倒也沒再來獅子院找楚連了。
倒是叫傳興蘭惋惜了兩天，楚連則是沒那么喜歡這人，直接跟傳興蘭道：“興蘭，我跟廖杰沒那么熟，那人心思也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以后，別把他往家里招。”
“啊？！”傳興蘭這才算是反應過來，連連應了。
于此同時，這十天里，知青點也鬧開了。
這消息，還是白雪和林文菊說的。
“你說他，要回家去不和我說，回來了也不來找我！我都給他打電話說了我家住哪兒，他從縣城過都不來找我！”白雪是奔著吐槽來的。
返城探親的知青們都回來了，白雪聽到了消息，自然也回來了。
不過，她可不太高興，還生著嚴舟的氣呢。
“你聽說了嗎？說這回公社有兩個知青返鄉的名額呢！”白雪說著嚴舟，又突然想起這來，“這兩天，知青點可是熱鬧得很，一個個的都愛掙表現，平日里上工都偷懶的干得一個比一個起勁兒，我看吶，有的人可是手腳都起泡了也不敢不做呢！”
林文菊自然早就聽到家里人說過了，此時也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真的假的？消息準確嗎？”
“那當然！我是誰啊？我可是特地打電話問過我爸了，這回整個縣城有10個名額，灘河公社可是一下子就拿了2個，不少了！”白雪自然有她的消息渠道，而這，更早在剛放假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要不她也不會這么生嚴舟的氣，她可是一得到消息就回來告訴嚴舟了。
“你不怕嚴舟跑了？”林文菊瞅她，倒是沒想到白雪會直接告訴嚴舟。
“哼！我可是就認定他了，你覺得他跑得了？”白雪做出一副兇悍的樣子來，而實際她心里知道，嚴舟不會走的。
不然，當初也不會接連拒絕她的好意了。
更甚者，直接跟她結了婚，想回城不是很容易嗎？他既然說了是為了理想，有他的想法，她就信她，要不怎么她就對嚴舟著了迷呢？
“那你覺得誰有資格拿到這個名額？”林文菊反問她。
在她看來，這廖杰，想要拿到名額，幾乎不可能。
“當然是秦知青啦！”白雪毫不猶豫，要說這知青點的知青，她能看得慣的，也就嚴舟和秦俊才了，除此之外，呂玉勉強算一個吧。
可顯然，這些知青們可不這么想，可不覺得自己沒資格要那個名額。
后來的那些個知青，那可是沒見過之前招村小教師的陣仗的，那可是暗地里往劉支書和大隊長的家里跑，不是送個點心糖，就是送點兒什么麥乳精和酒之類的，也算是下了血本兒了。
像呂玉、單霞飛那些個老知青就要聰明些，那可是可勁兒的掙表現，還去大隊部哭自己家里如今沒人照顧，可擔憂父母了。
劉支書那是等了又等，那廖杰總算是行動了。
他看得出來，劉支書是屬意秦俊才的。
畢竟，他資歷又老，為人又和善，又是知青點的管事兒人，平日里還幫了支書和大隊長不少忙。
他覺得，他當前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秦俊才了。
當然，他也不會貿然出擊，倒是借著機會試探地問了下秦俊才的想法。
秦俊才自然不會說自己不想走，那意思表達得還是很明顯的。
“秦哥，那這個機會肯定是你的！”廖杰笑得也很真誠，隨即又帶了幾分失落，“就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夠等到回城的那一天了。”
周智倒是無所謂，他是家里的老二，上不疼下不愛的，到了這鄉下反倒是多得了家里的幾分惦念：“秦哥那是大隊上大家伙兒都稱好的！這可是這兩年實打實地干出來的，要不是有秦哥，咱們下鄉的日子可沒這么好過。”
他同學也下鄉了，可跟他去的不是一個地兒，在隔壁省。
他可是見他同學的信里說了，去了鄉下吃不飽穿不暖的，還經常受到當地人的欺負，知青的內部也不團結，老是勾心斗角的，日子過得可苦了。
原來他也覺得下鄉后天天勞作是苦，可對比了同學的日子，他是覺得他過得好太多了。
其他知青也跟著附和，這時候，不好好地表現下，就算真的走不了，等秦知青走了后，那知青點兒的管事兒說不得也能落到自己頭上呢？這不就離回城更近一步了嗎？
一個個的開始商業互吹，不知道誰說到了回城的事兒，提到了家人，一個個地都開始思憶了起來。
廖杰也夾雜其中，開始賣慘，說他不指望能回城了，就可盼著今年過年能夠回家一趟：“我那未婚妻，也不知道嫁人了沒有，我走的時候就跟她說別等我，她偏生犯傻，今年我回去了，得跟她好好說說了，我也不想耽誤了她的一輩子。”
此話一出，惹得男知青一片沉默，女知青一片唏噓。
這屋子里的十來個人，別人是不知道他底細的。
可秦俊才、嚴舟、單霞飛是知道的。
單霞飛別過臉，微微地撇了撇嘴，這比她媽還會裝呢！
秦俊才也不揭穿他，只是沉默著看他表演。
嚴舟看著被感動得一塌糊涂，又倍感傷懷的白雪，簡直是沒眼看。
“哎，誰說不是呢！你未婚妻是個癡情的，我對象知道我要下鄉，當天就跟我分手了。”一個男知青嘆氣道，也覺得這樣的女人被辜負了很可惜。
周智也被感動到了，“要是你能爭取到另外那個名額，興許，你們就不用分開了。”
頓時，全場一片愕然。
沒人應和周智的話，開玩笑，其中一個名額大概率被秦俊才拿走了他們沒意見，可廖杰憑什么啊？都是一起來的，憑什么他就能走啊？
“話可不能這么說，一個公社總共2個名額，可是有好幾十個知青呢，怎么會都落咱們大隊頭上？”陳漫漫可不傻，很快地反應過來，提醒大家別做夢了。
還是有本事就各顯神通吧！
可廖杰當真了啊，他當天就拿著“未婚妻”的訣別信找到了劉支書，一臉悲戚與苦澀。
聲淚俱下地講述了他和未婚妻被家里棒打鴛鴦被迫分離，又因為下鄉分隔千里的愛情故事。
“你想要名額？”劉支書干脆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
“支書，我求求你，給我個機會吧！我真的不能看著瑤瑤嫁給別人。”廖杰悲戚地哭泣著，靜默無聲。
陳瑤，他嫂子的名字，劉支書之前就聽馮家父子提起過。
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廖杰，不是我不想要幫你，而是，這名額只有兩個，就算我盡力去爭取，能落到咱們公社的，怕是也只有一個。”
言外之意，就是你沒戲。
頓時，廖杰的心就沉下去了，他收斂了神色，強自鎮定：“明白，支書，我給你添麻煩了。”
說著就轉身離去。
第二日，廖杰就請假去了公社，直到傍晚才回來。
三日后，公社上公示了返程知青名單，其中，廖杰赫然在列。
整個馮家大隊沸騰了，知青點更是炸了鍋。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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