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張老太太還是灰溜溜的走了。
一方面是迫于林文梅的威脅，就連張秉節也頂著副局長的身份在一旁撐腰。
另一方面，她也害怕，若是不早些回去轉移她的私房錢，怕是等兒子沒了，她手里可真的就一點兒依仗也沒了。
是夜，家屬院附近的招待所。
“你先去洗漱吧，暖壺里我給你打了熱水。”馮建平靠在門邊，提了提手中的暖壺。
林文菊被忽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噌地站起身來：“哦....好......”
走過他的身側，從他的手上接過暖壺，指尖輕輕地劃過他手背的皮膚，林文菊手指頭蜷了起來，有些緊張，抬腳就要往外走，卻被攔住了。
“那里有毛巾，我帶的有。”馮建平指了指屋內三角臉盆架上掛著的一個綠格子的毛巾，看起來蠻新的，應該是才買的樣子。
毛巾....林文菊的視線掃了過去，下意識地想說自己有，可接著手里就被塞了一個臉盆，那條綠格子的毛巾赫然躺在里面。
抬眼，對上了馮建平關切的眼神。
罷了，林文菊甩甩頭，認命地拿著馮建平遞給她的東西，去了外面的水房。
半晌，她才又架著那個臉盆子回來了。
“這里面還有半壺水，你將就用吧！”林文菊將東西還給他，就側身進了屋子。
馮建平一看，綠格子的毛巾被擰成了麻花，乖乖地躺在臉盆的一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了個弧度。
“那我先去洗漱，你等我。”這話，說得尤其的意味不明，在昏黃的燈光下，更是增添了幾分的曖昧。
男人低沉中帶著磁性的嗓音，讓林文菊的心里也不由得顫了顫。
天哪，她在現代可是個聲控好嘛，最受不了這種低音炮了。
馮建平這兩天天天對著她這樣說話，看她的眼神還越來越溫柔，她已經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別對著這樣的聲音犯花癡。
可馮建平長得也不丑，國字臉棱角分明，又濃眉大眼、身材健碩，看著就充滿了一股陽剛之氣，怎么也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打住打住！林文菊甩甩頭。
告訴自己，這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接受對方與否，關系著她后面好幾年乃至整個后半輩子的人生，可千萬別因為“聲音”“身材”“長相”這些外在的因素就把自己給交代了。
畢竟，她在現代可是沒有談過戀愛的singledog，這一來喜結婚喜當媽就不說了，直接接手人家男人，哪怕她已經給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設，她心里也是難以接受的。
這會兒人沒回來，她也不好脫衣服上床睡覺。
畢竟，這里就一張床。
只是理了理自己的東西，坐在了床的一邊。
“還沒睡？”馮建平拎著暖壺，拿著盆，再次推開了門，就見到坐在了窗邊的她。
“嗯。”
“那你等等。”馮建平放下了手里的東西，回身就鎖了門。
林文菊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就見他坐到了對面的凳子上，將他的軍綠色大包給打開來，伸手到里面翻找起來。
嗯？
忽然，他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猛地轉過身來。
恍然，面前就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絲巾：“送給你。”
抬眼，對上了對方目光灼灼的眼神，似乎很期待他的反應。
“這...真的...好紅啊！”林文菊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紅絲巾，腦海里閃過那些出游的大媽們，雙手拿著它做放飛狀各種凹造型，手都有些抖。
不過，她不敢露出嫌棄的神色，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去，仔細地翻看了起來。
聽著林文菊微微提高的音量，和她仔細翻看的樣子，馮建平不由得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你帶上試試，我一瞧見它，就覺得肯定特別襯你。”
襯...襯她？她可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土紅土紅的絲巾和她相襯。
可對上馮建平期待的神色，林文菊又想明白了。
這年月到處都是藍黑灰的服飾風格，好不容易有一點亮色的紅色的，那可是很受女士追捧的，想必，他買這個也是希望她能夠喜歡吧！
“那，那我試試。”林文菊將絲巾圍在脖子上套了兩圈，仰起頭，“好看嗎？”
暖黃的燈光下，和小賢佳如出一轍的葡萄眼此時變得亮晶晶的，白皙的臉龐在絲巾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的明艷，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馮建平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漏跳了半拍，半晌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道：“好看，你本來就好看！”
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林文菊抬眼對上的就是男人的輕動的薄唇，再往上，就是男人深邃的眼眸。
兩人的目光，就在暖黃的燈光下匯聚，膠著。
等林文菊回過神來，兩人的距離已經靠得很近了。
來自男性的溫熱體溫，隔著冬日的衣物，似乎也毫無阻隔地傳遞到了她的觸感之中。
濕熱的鼻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她的鼻尖，似乎下一秒，就會靠得更近，更具實感。
被這樣一刺激，林文菊一個哆嗦下，瞬時就清醒了過來，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這...這這這你什么時候買的啊？”
男人輕笑一聲，那微不可查地氣息像是有意識一般，直直地朝著林文菊的耳朵里面鉆。
“今天去了一趟百貨大樓，我一眼就瞧見了它，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馮建平一說話，方才的那些若即若離的曖昧，還有帶給林文菊的那些個恍惚，一下子就消散了。
真是有自信啊！她可真是“太喜歡”了啊！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只是......”馮建平被她的轉折吸引了注意，“只是我在鄉下，也帶不上這些，這個，很貴的吧！要不，咱們把它退了吧！”
一下子，林文菊就覺得，自己把“賢妻良母”的人設給狠狠拿捏了。
還有，這個紅絲巾快給她拿去退了吧！她對于駕馭這樣的“時尚單品”，可是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啊！
“不退!你喜歡的東西為什么要退！”馮建平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喜歡，為什么要退掉。
“可是，太貴了啊，我平日里也用不上這些，拿回去，不還是壓箱底嘛......”林文菊試圖解釋道。
“咱們結婚，我也沒給你買什么，你給我生了賢佳，替我孝順父母，我回來也沒想起來給你送些東西......”說起這個，馮建平心中還是很愧疚的。
原本，他都想不起這些來的。
只以為，他只要按時寫信按時寄錢回家，似乎就做到了一個“丈夫”的責任。
直到，他回了家。
看到了縣城里明媚的妻子，看到了面對他十分拘束的妻子，看到了在學堂里侃侃而談充滿自信的妻子，看到了在嚴知青面前那個自信大方的妻子，看到了太多，和記憶中那個靦腆羞澀的不一樣的妻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開始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讓她發生了如此多的變化？他要怎樣做，才能重新地走進她。
一開始，他不敢貿然行動，總是會害怕讓媳婦兒對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在一旁觀察著，關心著。
還是今日見了老戰友，在張秉節的打趣之下，他才為難地說出了他的困惑。
“我說你是不是傻啊！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回，你就在旁邊干看著啊？”張秉節聽了他的描述，對著自己的兄弟也很是無奈。
“可，我感覺得出來，她對我有些排斥。”馮建平也是有自尊的好吧，他做不出來那種強迫對方的事兒。
這種沒來由的排斥和生疏，讓他的心中惴惴不安。
甚至，在他的腦子里，有一種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初識的感覺，這讓他不敢貿然行動。
他預期中的，回到家鄉，嬌妻香軟在懷，閨女可愛靈動，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有了很大的出入。
“別說你，老子當年退伍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嫂子，那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張秉節說到自己，也是嘆氣，“我爹沒了，老娘又攤著，弟妹又還小，她一個弱女子，在家里照顧著兩個孩子，又要照顧父母，肩上的擔子重了，人自然也變了。”
猶記得新婚燕爾之時，他的妻子也是嬌羞靦腆的，說話聲音都不敢太大。
可等他退伍回來的時候，記憶中的那個妻子已經相去深遠了，妻子體態也變得粗壯，嗓音也變得高亢潑辣，脾氣也被孩子們磨得暴躁了許多。
聞言，馮建平回想起這幾日在家里的見聞，心中似有所感。
是因為他不在家，所以她必須堅強起來嗎？
“那，要怎么辦？”馮建平難得的無措了。
“怎么辦？就是干吶！小夫妻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床上有床上的相處，床下你也得把她放到心上，捧著寵著，她的心里軟了，人不也就溫柔小意了嗎？”張秉節似乎很有發言權，說得起勁就開始跟馮建平出主意。
這買絲巾，就是他給馮建平出的第一個主意。
“要不怎么說我得是哥呢！想當年老子可是托人從上海給帶回來的稀罕貨，那紅艷艷的絲巾送給你嫂子，那娘們看老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張秉節回憶起這個，那可是得意得很。
“那，我也托人......”馮建平正從腦海里扒拉著哪個戰友家里是上海的，能不能找人幫忙帶一條紅絲巾的時候，卻挨了張秉節狠狠地一個肘擊。
“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平時作戰訓練的時候那股子機靈勁兒都去哪兒了？”張秉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現在托人帶，等絲巾到了，黃花菜都涼了！這送東西，就得當面送，親手送，再說些體己話，這才有效果！”
馮建平似懂非懂，但不妨礙他照做，于是，他又問：“那怎么辦？”
“怎么辦？買去啊！咱們縣里百貨大樓雖說沒有上海貨，可省城貨也不少啊！”張秉節覺得，他這兄弟怎么一說到媳婦兒的事兒，腦子也不好使了起來啊。
......
時間再回到現在。
房中，馮建平已經被林文菊帶偏了。
本來預想的體己話，已經被轉移到“要不要退絲巾”的話題上。
而原本計劃的下一步“溫存”環節，那也更是被忽視了。
林文菊想退，馮建平不讓。
他覺得這是難得送出的一份禮物，是他的心意。
媳婦兒既然喜歡，為什么要退掉它！
“不退，退不了！這種稀罕東西，柜臺那邊可是說了的！”好在，僵持了半晌，馮建平總算是聰明了點，矢口否認這絲巾可以退。
林文菊對此不太清楚，她也沒去這年月的百貨大樓正兒八經買過這類東西。
見林文菊也不堅持了，馮建平這才抒了一口氣。
“好了，時間不早了，咱們睡吧。”馮建平說著，就準備去關燈。
看他的架勢，林文菊覺得，似乎，應該，和前兩日沒啥差別，除了方才的些許曖昧，對方其實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這樣想，她放下心來，背過去將自己的外衣脫掉。
想了想，她還是將自己的外衣疊好，放到了兩人的枕頭中間。
“啪”燈光熄滅，整個房間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林文菊還還有些不適應。
等她好不容易適應了，掀開被子，剛躺下去，就感覺到床的另一面也躺下來一個人。
頓時，林文菊就屏住了呼吸。
“媳婦兒。”被窩里，一雙手穿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肉肉的，不是很纖長，但摸著卻很滑嫩。
馮建平的手則帶著些粗糲，手掌很寬大，一掌就能將她的手完全地覆蓋進去。
林文菊呼吸一滯，就要收回手，就聽耳邊低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熱氣只沖腦海：“媳婦兒，別推開我。”
林文菊只覺得自己的腦海里，警報開始瘋狂作響。
不光是手，他的頭已經靠過來了，整個上半身，和她貼得如此之近。
方才在外面，還只是溫熱的觸感，此時，已經讓她感覺到滾燙了。
怎么辦？！林文菊覺得大腦有些宕機了。
似乎見她沒有拒絕，馮建平的心也放了下來，看來張秉節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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