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往矣和謝嘉樹對視的時候,那道強大的氣息,已經抵達了鶴州城,無比迅捷而狂放地朝客棧掠來。
李往矣、謝嘉樹、貓貓國師,帶著寧小枝,飛上客棧屋頂。
遠遠一望,發現來者果然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劍客。
“是中土神洲劍火凌家的凌焚天,在中土神洲最新一屆大洲地榜上,排行第七。”謝嘉樹對李往矣說道。
他自中土神洲而來,詳知中土神洲天、地、人三榜最新一屆的人選,一眼便認出來了。
李往矣點點頭,中土神洲地榜前十之人,那可真稱得上是絕代大宗師,只要不出意外,不半途隕落,一般都能跨過圣凡天塹,成為十境之上的圣人、劍仙、武神。
只是,他們好像與他遠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何這般氣勢洶洶地找上來?
他看向謝嘉樹:“你在中土神洲的時候,得罪過他或者凌家?”
謝嘉樹搖頭:“沒有,我跟他與劍火凌家,都無交集。”
“那就奇怪了。”
劍火凌家,乃是中土神洲一個赫赫有名的劍仙世家,傳承悠久,底蘊深厚,以火之劍道揚名九洲,幾乎每一百年,都能出現至少一位大劍仙。
這等劍仙世家,就是放眼天下,也是超然存在,堪比各大洲第一等仙宗。
而當代凌家,最出色的劍道天才有三位,這位飛掠而來的凌焚天,便是其中之一。
轉眼之間,凌焚天便已抵近,落在客棧對面的一間酒肆的屋頂上。
“寒山李往矣,你果然在這里。”凌焚天掃了一眼,視線落在一身白色錦裘,氣質華貴的李往矣身上。
李往矣有些訝然。
竟然是找他的?
謝嘉樹都沒得罪過凌家和這位凌焚天,他就更八竿子打不著了,找他作甚?
“我好像不認識你啊,你是……”李往矣故意詢問。
“在下中土神洲凌焚天!”來人氣勢雄壯地回道,正是聽得蕭野一拳擊敗“少年賢人”王君如后,準備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的凌焚天。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劍火凌家的當代三劍之一,久仰久仰,只是不知閣下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向你出一劍。”
“嗯?”
這話說得讓李往矣更加迷糊。
凌焚天也知道自己貿然找上來,確實有些奇怪,也不隱瞞,直白解釋道:“蕭野于中土神洲,一拳擊敗稷下學宮的少年賢人王君如,還當眾放言說,君如與你相比,相差甚遠。”
“君如兄弟乃我摯友,友辱吾死,所以我想向伱問劍。”
“我也不占你和蕭野的便宜,我亦只出一劍,你若能接得下,我便無他言,可你若接不下,那便證明,你寒山李往矣也不過爾爾,遠不如君如兄。”
李往矣微愣。
他真沒想到,這事居然繞了這么一大圈,竟是因蕭野而起。
謝嘉樹聽罷,則直接笑了起來。
“原來到處為你揚名的,不止我一個,還招來了這么一位十境大劍修,在這方面,那素昧平生的蕭野兄弟,倒是要勝過我許多。”
謝嘉樹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折扇,一邊搖晃一邊輕笑,毫不掩飾自家的幸災樂禍。
貓貓國師貓瞳瞪圓,也是有些驚奇。
原來還能這么玩。
那個蕭野是故意的吧?
居然隔著萬里,還能平白給人招惹是非。
小李子這認識的,一個個都是什么人呀?
“如何?”
凌焚天目光凜冽地看著李往矣。
“如何個屁啊!”李往矣回過神來,直接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練劍練傻了,腦子進水了?”
“蕭野欺辱你的摯友王君如,你找他去啊,跟我有什么關系?”
凌焚天眉頭微皺,顯然沒有想到氣質清逸,很有讀書人風范的李往矣,會上來就開罵。
但不管對方怎么罵,他卻有自己的理由,反駁道:“蕭野待我返回中土神洲后,自會去找他。”
“而他拿你貶低君如兄,顯然是故意為你揚名,你受了此名,自然也當擔待其咎。”
李往矣卻再次罵道:“我呸,你要是有點腦子,讀過點書,就應該知道他哪是為我揚名?那貨分明是在故意消遣我呢,就是為了讓你這樣聽不懂人話的蠢貨,好過來給我添堵。”
“你說他拿我貶低王君如,便要來找我為你家君如兄弟出氣,那若是他說王君如不如道祖,你是不是也要殺到道門祖庭去,討個說法?”
凌焚天眉頭皺得更緊,并不是因為被罵,而是覺得李往矣說得有點道理,這事好像確實不好完全怪罪到李往矣身上。
那邊謝嘉樹卻用折扇,點了點李往矣的手臂,提醒道:“喂,現在可不是在幾個夫子面前,而是在外面,作為書院第一天驕,你得注意點風范。”
李往矣年長以后,在寒山書院深居簡出,十分低調,除了他和幾位老夫子,沒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性格。
這位聽溪園的大師兄,看著清逸閑散,賣相不俗,很有讀書人風范,實則憊懶散漫,透著幾分放浪不羈。
要不然當初在書院里,郭暗當眾質問他覺不覺得羞愧的時候,也不會被他一句“是該羞愧”,噎得說不出話來。
聽得謝嘉樹的“提醒”,李往矣直接回了個白眼。
“你有風范,你去接他這一劍?正好你境界比我高,實力比我強,這樣更能讓這位凌大劍仙,一雪友恥。”
謝嘉樹毫不猶豫地拒絕:“蕭野提及的人是你,這位凌大劍仙要找的人也是你,跟我有什么關系?”
“可問題是,跟我也沒什么關系啊,我這是受的無妄之災。”
謝嘉樹輕搖折扇,不與他爭辯了,往旁邊挪了幾步,擺明了看戲的態度。
對面屋頂上,身材高大的凌焚天,卻是眼睛一亮,想明白了,大聲道:“論嘴上功夫,我自不是你們這等讀書人的對手。”
“既然蕭野曾拿你貶低、羞辱了君如兄,那我便要找你問劍,你若心中有怨氣,當去找蕭野,而怪不得我。”
“今日我既已到此,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接我一劍!”
說完他整個人氣勢一沉,背后長劍出鞘,握在手中。
“我只出一劍,此劍式名曰【舉火燒天】,一如蕭野之【神王破陣勢】,乃吾自創。”
長劍一出,無形的劍道氣機,便已籠罩方圓百丈之地,并且牢牢鎖定了李往矣,讓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仙君大人,小枝,咱們換個地方,給他們倆騰出空來。”謝嘉樹溫潤笑道,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貓貓國師天性就是愛看熱鬧的小貓,當即帶著寧小枝,與謝嘉樹,去到了百丈之外的一株老榕樹的樹梢上,坐等看戲。
為了避免這一戰,會波及無辜民眾,毀壞屋舍商鋪,它還輕揮小爪,布下一個玄秘道域,以作戰場。
“你們可以開始了!”
小奶貓布完道域后,嫩聲催促起來。
寧小枝卻有些擔心,小聲問道:“仙君大人,謝哥哥,我感覺這個叫凌焚天的,身上劍意凝練,渾圓如一,整個人就像一把劍一樣,又蘊藏無限火勢,大哥哥能敵得過他么?”
謝嘉樹揉了揉她的頭,微笑道:“放心吧,他可是李往矣,寒山書院真正的第一天才,同境之中,沒有人能勝得了他。”
貓貓國師插嘴道:“我也相信小李子,不過這個姓凌的大塊頭,真有點本事,劍心很純粹,所以顯得不太聰明。”
“小李子要贏他,應該不會太容易。”
……
玄秘道域之中,李往矣看著長劍在手,劍勢不斷上升,隨時可能出擊的凌焚天,有些無奈。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打這一架。
但對方態度如此堅決,就只能受了,以后再去找蕭野那廝算賬。
他想了想開口道:“凌焚天,既然你非要與我一戰,我只能成全你,但想要我出手,我也有我的條件。”
凌焚天頷首:“你說。”
“既然要打,那就放開了打,只出一劍,只有你我兩個人,有什么意思。”
“嗯?”
這下輪到凌焚天不懂了。
李往矣卻看向道域之外的謝嘉樹道:“玉甫兄,你之前不是要比較一下,十境之約到底誰贏了嗎?”
“現在這位凌大劍仙主動送上門來,正好可以作個對照,看看到底是你‘天下樹’更高,還是我的‘變字訣’更妙。”
說完便有一個鴻蒙小世界憑空浮現,沒等謝嘉樹反應過來,就被拉進了道域之中。
“你們要二打一?也行,我凌某無懼!”凌焚天怔了一下,隨即豪邁開口。
重新落在客棧屋頂上的謝嘉樹,則有些無言。
李往矣竟然要把他拉下水,就不能讓他清閑一下么?
不過,他確實也想知道,到底是他悟出來的“道”更高,還是李往矣的“道”更妙,而眼前這個十境大圓滿的大劍客凌焚天,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比試對象。
于是,他索性也就不拒絕了。
李往矣卻聲明道:“不是二打一,而是想請凌大劍仙做個見證。”
凌焚天懂了這兩個寒山雙驕的意思,卻渾不在意:“都一樣,接劍吧!”
他直接一劍橫空,殺向了李往矣,劍氣凜冽破空的時候,亦有滔天烈焰隨劍而生,融入了劍勢之中,又別具道意,恢宏而強大。
李往矣早已聽聞過劍火凌家的名號,對這一招并不意外。
不見他有什么動作,凜冽劍鋒與滔天烈焰,便在他身前轉了個彎,毫無征兆地殺向了旁邊的謝嘉樹。
謝嘉樹眼神粲亮,好奇道:“這便是你的‘變字訣’么,可以改變一切?”
隨后他右手一探,手心里出現了一片篆刻滿道紋,散發著異光的樹葉,隨手一揮,便化作一面巨大的扇子,吹散了奔襲而來的滔天烈焰,擋住了凜冽的劍芒。
“燃!”
凌焚天見狀卻并不急,口中輕吟一聲,那滔天烈焰便如同魔火一般,直接燃燒起了謝嘉樹手中的道葉巨扇。
謝嘉樹也很是淡定,手指一旋,葉扇上的紋路瞬間激活,化作萬千神光,穿破魔火烈焰,殺向對面的凌焚天。
同時葉扇一轉,將魔火中飛出的劍芒,引向旁邊的李往矣。
“該你了!”
“唉,你就不能多打一會兒嘛?”
隨即他大袖一拂,整個人消失在屋頂上,卻有白云、楓林、青石斜徑,突兀出現,將謝嘉樹與凌焚天都囊括在了其中。
“你這是……”
謝嘉樹剛想要謾罵,不是說比比誰的“道”更厲害么,你施展【寒山斜徑】是怎么回事?
凌焚天也是一愣。
李往矣的聲音,卻從【寒山斜徑】大陣外面出來:“凌大劍仙,你不是想知道蕭野那廝,到底是不是故意羞辱你家君如兄么?”
“當初他向我問拳的時候,我正是使了這一道【寒山斜徑】讓他破,結果戰成平手,如果你能破開它,便說明你比他強。”
“要是破不開,那就不用多說了。”
凌焚天聽到這話,神情一片驚疑,心思一轉后,接受了這個提議。
“好,那便看我如何破你這【寒山斜徑】!”
幻象大陣中的謝嘉樹,卻很是無語,喊道:“李更新,你這么般做還怎么比試?說好各自展現大道,你怎可以【寒山斜徑】代替?”
早說使【寒山斜徑】,他又不是不會?
李往矣的聲音,依舊來自大陣之外,笑意飛揚道:“來者是客,咱倆總不好都溜了,總要留一個在里面接待。”
“你比我年長幾個月,是師兄,又是咱們寒山書院的門面,便由你好好招呼一下凌大劍仙吧,小弟我先歇一歇。”
謝嘉樹想要再說什么,凌焚天卻已揮劍殺來,竟是要一邊對付謝嘉樹,一邊破這【寒山斜徑】。
謝嘉樹只能暗罵一聲無恥,獨自應付起凌焚天來。
大陣之外,李往矣好整以暇地看戲。
貓貓國師看到這一幕,卻不禁目瞪口呆,原來還能這樣,這個小李子,總是能做出一些讓人始料未及的事來。
這還是個純正讀書人么?
怎么那么不要臉呢?
不過不知道怎么的,貓貓國師好像并不討厭,反而覺得小李子更加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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