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渡佛 >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游云罵完之后,端起酒杯想要喝兩口酒。

  冰涼的酒杯觸碰到唇畔,才發現里面的酒水已經被他喝光。游云有些生氣地把酒杯砸在桌面上。

  院子里的石桌材質很堅硬,杯底和石桌相撞時發出沉悶聲響。

  衡玉微彎下腰,幫他把酒滿上。

  游云左等右等,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衡玉開口。他抬手,修長的食指落到太陽穴上輕輕揉起來:“說話啊,我不知道自己收的徒弟什么時候變成了個啞巴。”

  衡玉失笑,淡定反問:“師父想聽我說什么?”

  看到她這副樣子游云就覺得心煩:“這凳子擺在那里不就是給人坐的嗎,你站著礙我的眼了,快些坐下。”

  衡玉乖乖坐下。

  游云無奈搖頭,主動問道:“你現在對那位佛子是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衡玉平靜道。

  她是個相當理智的人。

  雖然知曉感情一事并非喜歡就一定要廝守相伴終生,可一旦動了情,人就容易變得不知足,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即使了悟是她所欣賞喜歡的類型,但她也讓自己僅止于此,一直強行壓制自己心中悸動,沒有讓那些喜歡進一步變為男女之間的喜歡。

  游云想了想,點頭:“這樣也好。你想要那樣東西,說明你對于完成內門任務一事胸有成竹,完成內門任務之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衡玉垂下眼。

  一垂下眼,她就看到自己左手戴著的那串鈴鐺手鏈和右手戴著的木鐲子。

  這兩樣東西都是了悟親手做給她的。

  撫摸上右手那個木鐲子,衡玉有些無奈。

  因為渡情劫需要讓了悟對她動情,所以她撩撥他,親近他,蠱惑他,調戲他……

  而由始至終,成為了悟的應劫之人,助他渡過情劫,這都是她心甘情愿,所以她并不覺得自己存在什么吃虧的情況。

  但了悟總覺得她吃了虧。

  衡玉原本打算完成內門任務后,就折返回合歡宗安心修煉,一心追求她的逍遙大道,與了悟此生不復相見。

  但這段時間她試探過兩次,發現了悟的性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執拗。他既不想辜負佛門,又不想辜負她,而他想到的兩全之法,大概就是庇護她漫漫此生。

  可是——沒有必要。

  當他真的成佛,便也情愛不復。

  那時候,她與這蕓蕓眾生,在他眼中都會毫無區別。

  那樣東西能助他快速忘情,這只會幫他更順利地成就佛道。

  游云等了一會兒,發現衡玉一直在走神,不由出聲道:“怎么不說話?”

  衡玉回神,隨意笑了下:“師父不是問我想法嗎,我就在心里想了想。”

  游云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

  因為動作幅度有些大,他的衣領稍稍滑落些許,露出精致的鎖骨。

  隨意扯好衣領,游云用手托腮,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說你現在是什么想法。”

  衡玉眉梢微挑,倒也沒瞞他。

  等她說完自己的想法,游云沒有馬上說話。

  他慢條斯理端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意把酒杯往后一拋。酒杯砸在草坪上,游云從凳子上起身,走到衡玉身邊,一只手懶洋洋搭在她的肩膀上。

  “徒弟,你問我要那樣東西,到底是想著幫他更順利地成就佛道,還是——想以此來日日夜夜提醒自己,不能對他動情?”

  衡玉動了下,想要回頭看向游云。

  游云手上略一用力,按住衡玉的動作。他低低一笑,笑聲比那陳年佳釀還要醉人:“沒必要告訴我答案,答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放心吧,你難得求為師要一樣東西,為師怎么會不滿足你?我遲些就給宗門傳訊,讓宗門把那樣東西的種子送來給你。”

  說罷,游云拍拍她的肩膀,貼在她耳畔說一句“你要好自為之”就瀟瀟灑灑走進他的屋里。

  空曠的庭院再度安靜下來。

  只有清風穿過院子時搖動梧桐葉發出的簌簌聲響。

  靜坐許久,衡玉抬起右手扶住自己的額頭。

  然后逐漸笑出聲來。

  笑夠之后,衡玉從椅子上起身。

  她抬手理順自己衣擺的褶皺,對著屋里掐訣行禮:“師父不愧是宗門里傾慕值最多的人。之前倒是我有些自欺欺人了。”

  “我自詡是個相當理智的人,可感情有時候就是極端不理智的。我承認,自己的確是想借著照料那樣東西,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對他動情。”

  僅靠她的理智,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她需要外物來督促她提醒她。

  “此事,就麻煩師父了。”

  -

  竹屋里,了悟安靜坐在窗邊打磨木簪。

  他打磨得很仔細,把木簪表面打磨光滑后,才拿起極小的雕刻刀刪改細節。

  一直忙到夕陽西下,余暉從窗外透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了悟才放下手上的工具,拍掉膝上的木屑,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個帶有素雅花紋的木盒,小心翼翼把木簪放進里面。

  他站起身,收拾干凈桌子和地面后,關上窗換了身新的僧衣,這才捧起木盒出門。

  小半刻鐘后,了悟穿過鳶尾花海,走到衡玉住的木屋外面。

  木屋的窗大開著,從了悟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瞧見衡玉坐在桌邊翻看《無相陣法》。她似乎是有些看倦了,頭稍稍側著枕在手臂上,時不時懶洋洋把陣法書籍翻過一頁。

  而他為她準備的那盆君子蘭,就擺在窗臺邊上,懶洋洋舒展著自己的花瓣。

  了悟稍微加重腳步聲。

  衡玉直起身子,往窗外看去。

  瞧見他時,她身子轉了下,側倚在窗邊,從木屋內側向他伸出左手招了招。

  動作幅度大了些,她手上的鈴鐺便跟著叮當作響。

  “走過來這里。”衡玉喊道。

  了悟下意識加快步伐,很快就來到她面前,與她隔著窗戶對視。

  “簪子已經雕好了,你看看喜歡嗎?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直接說出來,貧僧再回去改。”了悟微彎下腰,將手中的木盒遞到她面前。

  瞧見她這副坐姿不方便,他掀開木盒蓋子,讓她能完整看清那躺在盒子里的木簪。

  木簪被打磨之后,是一種介于黑色和紫色之間的色澤。

  長度合適,簪身上雕刻著精致的紋路,在簪尾那里,悄悄盛開著一朵半開半合姿態的君子蘭。

  衡玉打量清楚后,稍稍坐直身子,伸手接過木盒。

  她隨手把木盒放到桌面上,沒等了悟收手,就先一步抓住他的右手,示意他把手心攤開。

  兩人手掌肌膚接觸。

  了悟的手掌很溫熱,衡玉的手掌帶著淡淡的涼意。

  摩挲之時,衡玉發現他指尖帶著薄薄的一層繭,那應該是他常年累月撥弄念珠而留下來的。

  不過此時,他的指尖除了帶有薄薄一層繭外,還有淡淡的劃痕和陷進修剪得極短的指甲里的木屑。

  “了悟師兄的木工似乎也不是特別熟練。”

  衡玉瞧清楚他的手心后,仰頭朝他笑了下。

  夕陽余暉被他的身影擋住,了悟低下頭,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

  他說:“閑暇時會做木工來打發時間,那幾道淡淡的劃痕是不小心劃到的。”

  無定宗的佛修都是苦修,宗門里的很多小東西都是他們自己動手做的。因此了悟很小的時候就學會雕刻東西。

  他使用雕刻刀早已熟能生巧,這回也不知道為何,在衡玉走后不久,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起來,一不小心就劃到自己。不過他乃金佛之身,銳利的雕刻刀落在他的指尖上,只是留下淡淡的劃痕,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散。

  衡玉松開他的手,笑著夸道:“我很喜歡這根木簪,麻煩師兄了。”

  了悟搖頭,沒說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原本想問她要不要一道用晚膳,但看著她攤開在桌面的那本《無相陣法》,了悟又默默把這個問題咽了下去——罷了,反正以她的修為,不吃晚膳也不會餓著。她估計是忘了之前說要和自己一道用晚膳的事情。

  “那貧僧就先告辭了,洛主繼續忙吧,忙完了就早些休息。”

  了悟聲音很輕,像是溪水輕叩玉石般清越而溫雅。

  提醒完這句,他直接轉身離去,僧袍衣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衡玉目送著他的背影,無奈抬手按了按眉心,嘴巴微張,最終還是喊道:“了悟師兄。”

  了悟身形停頓,轉身看向她,那雙眼睛里染著淡淡笑意,似乎是問她怎么了。

  “我陪你去用晚膳。”

  衡玉合上那本《無相陣法》。

  在走出屋子之前,衡玉還不忘把君子蘭木簪從木盒里取出來。

  來到了悟身邊,衡玉把君子蘭木簪遞給他:“幫我換上這根木簪。”

  “好。”

  -

  練氣期弟子還沒能辟谷,因此需要開伙做飯菜給他們吃。

  衡玉和了悟沒有舍近求遠,他們直接在合歡宗住處這邊用晚膳。

  兩人坐在角落吃東西,四周坐滿了各種悄悄看熱鬧的合歡宗練氣期弟子。

  不過衡玉和了悟都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影響的人,淡定用過晚膳,兩人就起身離開食堂。

  重新走回到那片鳶尾花海,衡玉在自己的屋子前停下腳步。

  她抬手朝了悟揮了揮:“你快些回去吧,不是還要做晚課嗎?”

  了悟站在月光之下,仿佛斂盡世間霜華。

  他朝衡玉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衡玉伸了個懶腰,自語道:“行了,接下來兩天就好好研究那本《無相陣法》吧。”

  接下來兩天時間,衡玉都窩在自己的屋里鉆研陣法。

  一直等到第二輪比賽當天,了悟過來找衡玉,衡玉才停下鉆研陣法,離開自己的屋子趕往試劍臺。

  經過第一輪比試后,不少實力弱些的修士都被刷了下去。能挺進第二輪的修士,實力基本都不算差。

  衡玉這一回的對手,是音宗年輕一輩中頗負盛名的修士紀子嫻。

  按照收集到的資料來看,紀子嫻的修為同在筑基巔峰,一手琴術音波攻擊玩得出神入化。

  衡玉和了悟抵達試劍臺沒多久,就聽到不遠處的一個擂臺上,有裁判高聲喊道:“音宗紀子嫻,對陣合歡宗洛衡玉,請雙方迅速上擂。”

  衡玉側頭與了悟對視一眼,朝他點了點頭,就騰空而起閃身出現在擂臺之上。

  紀子嫻緊隨其后落到擂臺另一側。

  她容貌秀美,穿著飄渺的白色紗裙,懷中抱著體積有些大的七弦琴,那顯然就是她的武器。

  衡玉與紀子嫻彼此對視一眼,分別頷首示意后,各自解下腰間的魂牌交給裁判檢驗身份。

  檢驗過兩人的身份后,裁判退出擂臺。

  在他剛退出擂臺那一刻,紀子嫻迅速抬起自己纖細的右手,飛快撥弄琴弦。

  琴音雜亂未成曲調,但衡玉能感受到,有一股極為強大的音波攻勢在朝她直襲而來。

  衡玉身形往后暴退,同時將長劍抽出劍鞘。

  體內靈力涌動,釋放出渾身威壓,衡玉將靈力加持在長劍上,猛地站穩身體,狠狠朝前劈斬而去。

  連斬幾下,衡玉直接施展出一套完整的劍招。

  紀子嫻撥弄琴弦的速度越發加快。手幾乎形成殘影。

  劍招完整施展,威力才是最大的,但這就意味著攻勢缺乏變化。

  衡玉沒有強求施展出完整的劍招,她強行中斷自己最后一道劍招,身子往旁邊快速移動。下一刻,她直接閃身來到紀子嫻身后,一劍斬出逼退紀子嫻,再斬兩劍,切斷紀子嫻的后路。

  被這三劍攔住,紀子嫻硬生生吃下這一擊,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抹血跡來。

  不過,即使是吐了血,紀子嫻也沒有任何分神。她撥弄琴弦的動作放緩下來,琴音逐漸變得悅耳,連成一首舒緩的曲子。

  下方圍觀的觀眾會覺得這首曲子如同仙樂自天上而來,無比悅耳動聽。

  但這首曲子落在衡玉耳朵,就成了一種折磨。

  那音波直接攻擊她的神魂,讓她在半空中的身影猛地凝滯住。但因為有過前世的經歷,衡玉的神魂強度比同修為的人要高上不少,這音波攻擊只是讓她失態片刻,衡玉便掙脫了音波的束縛,直接落到紀子嫻身前,長劍往前方挑出。

  這首音波攻擊算是紀子嫻最強大的攻勢,卻只能控制住衡玉幾秒,這讓紀子嫻臉色微變,甚至沒來得及往旁邊避開,躲過衡玉這一劍招。

  下一刻,紀子嫻手中的琴直接被衡玉挑到空中,而她也被琴砸了一下,身形往后倒退。

  在紀子嫻回過神快速掐訣,想要穩住自己的身體時,早有準備的衡玉先她一步完成結印,身體迅速貼進紀子嫻。

  一個失去武器的音修被擅長近戰的劍修貼得這么近,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可想而知。

  “我認輸!”注視著那寒光粼粼的長劍,紀子嫻輕輕咬唇,直接出聲對衡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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