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大樹多是老來自然衰落,從來沒有人會在枝盛葉茂連根拔起,這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

  徐福來難以置信,也想不到陸濤的魄力竟如此之大。

  朱東來在聽完徐福來說明情況之后,澹澹應道:“徐大人,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朱東來的反應讓徐福來驚訝無比:“朱閥主啊,陸濤這是要將朱閥連根拔起啊。”

  朱東來笑道:“朱閥是那么容易連根拔起的嗎?人家師出有名,我們若橫加阻攔,豈不授人話柄,牽連其中。”

  徐福來輕輕道:“朱閥主的意思是壯士斷臂?”

  朱東來澹道:“算是吧,只是傷點元氣罷了,還不致死。”

  現在朱閥勢弱,需要蟄伏,不可與陸濤三家人爭強,一家之力也斗不過三家人,只會傷的更厲害。

  而真正決勝負的也不是在此,而是在老祖宗出關那一刻,只要斬殺顧玄,必定震懾陸濤、張正河。

  再斬殺謝傅,陸濤的全盤計劃就會泡湯。

  陸濤到時候你把江南東道搞成一鍋粥,你收拾的了嗎?

  只怕你所針對的那些勢力也會反噬,到時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

  與此同時,陸濤特地抽空跟謝傅見了次面。

  他要收拾這些糧商跟官員,必然會導致一系列的不良影響,在塵埃未定之前,整個江南東道必然兵荒馬亂,人人自危。

  而最讓陸濤擔心的是糧食,如果百姓無糧可食,或者糧價爆漲,就會引發百姓暴亂。

  民不聊生是陸濤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陸濤希望謝傅這位背后新任的江南東道糧食總商能夠出面維穩,甚至做出犧牲。

  謝傅聽到陸濤的來意之后,笑道:“大人放心,我已經著手此事。”

  原來在仙庭成功競標為江南東道糧食總商的隔天,要處理的問題就是放糧歸民。

  糧谷從農戶收到糧倉是一個流程,再由糧鋪流向市場也是一個流程。

  這十日內,經過雙方爭相收購糧食,整個市場的糧食處于十分缺乏的地步,像數地江南糧商串通官府為非作歹的州縣,甚至達到了粒米渴求的地步。

  此事葉梅詢十分內疚,立即要求顧仙庭開倉放糧,讓糧食回歸市場,在百姓有糧可食的同時平抑糧價,讓糧價回歸正常。

  另一方面,葉梅詢又接洽李百詠,許與好處,讓李百詠將金陵糧倉的二十萬石糧食低價賣給顧仙庭。

  這個重新收編市場的過程,本來也是葉梅詢特地為新竟任者留的一手。

  葉梅詢派了以劉萬里為首的大量人手協助顧仙庭,葉結衣和宋輝珂也全力投入此事。

  陸濤聽完謝傅的解釋之后,哈哈大笑:“那好,那我就放手去做。”

  謝傅這些日子也收到不少風聲,輕輕問道:“大人,真要搞這么大?”

  陸濤澹澹道:“朱閥必須趁這個機會連根拔除,婦人之仁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塵埃落定。”

  說著輕輕拍了謝傅的肩膀:“這件事你不必操心,交給我就是,不過后面可就要靠你這位節度使大人,我師出無名。”

  謝傅點頭:“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陸濤哈哈大笑:“謝大人,以后我們可就是同僚啦。”

  這時顧仙庭疾步走進大廳,看神色似有什么急事,看到陸濤也在,表情一訝之后打了招呼:“陸大人。”

  “小仙庭來了。”

  顧仙庭與陸夫人關系不熟,陸濤自是常常遇到顧仙庭,所以十分熟悉。

  小仙庭三人字讓顧仙庭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微一紅,不過陸濤作為長輩又是一閥之主,這般稱謂倒是沒有什么問題。

  “謝公子,我有點事想與你商量一下。”

  謝傅知道顧仙庭想說的肯定是關于糧食糧商的,這些事在陸濤面前也沒有什么好隱瞞,也好讓目前形勢有個大概了解,于是笑道:“顧小姐,看你神色應是遇到什么難題,陸大人在此,正好幫忙出出主意。”

  顧仙庭何等聰慧,立即聽出謝傅的話中之意,于是開口說道:“是這樣的,一大早各地糧商就來求我救命,我想來找你商量一下。”

  說著輕輕看向陸濤,陸濤卻神色一沉,一言不發,他自然知道這些糧商為何找仙庭救命,因為接下來這些人要被依法糾辦,按照罪名大小,該下獄的下獄,該沒收家產的沒收家產。

  有一件事必須提一下,那就是朱師德父子死后,杭州朱家失勢,樹倒猢猻散,所有的江南糧商正龜縮在家里,戰戰兢兢,終日惶恐不安。

  觀察使張與之下手最快,立即啟用轄內的幾支折沖府軍,以雷電交加,狂風暴雨的粗暴方式將轄區內涉桉的糧商和官員全部捉起來。

  風聲傳出來,這可把那些原本龜縮在家里惶恐不安的糧商給嚇破膽子,覺的不能再坐以待斃,紛紛跑到蘇州來,求顧仙庭救命。

  總得來說,顧仙庭這位新任的江南東道糧食總商,也算是他們的新主子,新靠山。

  謝傅聽完一笑,這也是人之常情,對著陸濤說道:“大人,可否聽謝傅一言。”

  陸濤立即板正臉色:“謝傅,如果你想替他們求情,那就免開尊口。”此事他連自己人都捉,就是行得正站得直,師出有名,絕對不會給任何人留下話柄、

  謝傅笑道:“我知道大人鐵面無私,那我們就從大局上來講,此刻正是用人之際,大人給他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過分吧。”

  “如果我要替他們求情,第一我會讓他們坦白交代自己的罪過,全力配合大人的調查工作。第二如果他們全力參與維護民生穩定,脫罪自不敢想,還請大人到時候能酌情處理,減輕罪過,大人意下如何?”

  陸濤聽完一笑:“我答應你,只要他們能主動揭發官員貪贓枉法,并全力放糧回歸市場,讓百姓早日回歸正常,我到時會根據每個人功勞大小,酌情處理。”

  謝傅一訝,沒想到陸濤應的如此爽快。

  陸濤見謝傅驚訝表情,笑道:“合法合情合理的事情我為什么不答應。”

  謝傅這個建議于他百利而無一害,一者他主要是為了肅清朱閥勢力,其二,糧商能夠主動坦白揭發,也減輕工作的阻力。

  陸濤站了起來:“我還有公務要忙。”

  謝傅笑道:“等這邊有個結果之后,再與大人商量。”

  送別陸濤之后,謝傅和顧仙庭立即前往望河樓。

  顧府,這是糧商是不敢去的,打聽到顧仙庭是望河樓的東家,于是乎將顧仙庭堵在了望河樓。

  一路上顧仙庭將大抵情況說與謝傅聽。

  很快來到望河樓,門口停了不少馬車轎子。

  大廳內,一眾平時當慣了老爺的糧商正坐立不安,這要慢一點,家就要被抄了,絕不不是開玩笑,已經有好多糧商成為例子了。

  看見顧仙庭出現,一眾糧商立即擁上前去,把顧仙庭當做救命稻草,紛紛喊道:“顧小姐,救命啊!”

  為什么讓顧仙庭救命,一者顧仙庭是他們的新主子新山頭,其二顧仙庭與顧閥關系匪淺,能耐大著呢。

  眼前顧仙庭就要被這群心急如焚的糧商擁成一團,謝傅一邊護著顧仙庭一邊朗聲道:“大家稍安勿躁,這樣子顧小姐沒辦法說話。”

  聽見謝傅的聲音,有人干脆改喊:“謝公子救命啊。”

  那日在蘇州糧倉,這位謝公子與陸濤關系熟絡,有人也看在眼里,管他是不是李少癲,反正就是一個能在陸大人面前說的上話的主。

  再者說了,他們一直懷疑謝公子才是真正當家做主的那個人,這位顧小姐只不過是表面上的代言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謝公子的背景那就更深不可測了。

  找個人來掌管產業,一直都是大人物慣用的手段。

  其他不了解底細的,聞言也紛紛改口喊:“謝公子救命!”

  謝傅朗聲應道:“好好好,我會幫助大家的。”

  從江南東道的世道來看,大部分糧商倒非大奸大惡之輩,此次勾結官府低價收購百姓口糧,也是聽命行事,并非罪歸禍首。

  人生在世,有太多無可奈何而從之。

  這些糧商聽到謝傅的應承,稍微寬心安靜下來。

  謝傅道:“請各位先坐下。”

  一眾糧商悉數坐了下來,就在這時,卻有一名五十出頭的糧商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盯著謝傅看,弱弱開口道:“是謝傅嗎?”

  謝傅認出此人來,表情一訝。

  這名糧商脫口:“我是永嘉郡的秋鵬伯伯啊。”

  秋鵬伯伯四字透著無比的親近討好味道。

  謝傅笑著叫了一聲:“秋鵬伯伯。”

  會稽謝氏雖然中落,畢竟是開枝散葉的大宗族,眼下雖沒有什么大人物,憑著先輩積累的基礎,還是有不少富裕門戶。

  這永嘉郡謝秋鵬算是其中比較富裕的一支旁系,每年春祭,謝傅都會遇到他一回,當然平時并沒有什么交聯。

  而謝傅作為揚州謝家次子,平時并沒受到族人太多重視,多是走過場打個招呼。

  所以謝傅對這位秋鵬叔叔認識,卻不熟悉。

  謝秋鵬聽到謝傅叫呼,激動的捉住謝傅的手:“傅啊,你可要救救秋鵬伯伯。”

  謝傅聞言,心中暗暗發愁,同宗長輩,若不幫忙說不過去,若要幫忙,他又與陸濤明說要求這些糧商先坦白自己罪過,只希望這位秋鵬伯伯在這一回并沒有干出太過分的事情,讓他有幾分周旋的余地。

  謝傅寬慰道:“秋鵬伯伯,你別著急,一會我們堂內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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