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37章 世子の鍍金奧義
  北風呼號,南潁川郡的郡治奇雒城城頭,高澄用大氅緊緊裹著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但是依然倔強的眺望著西方。

  “世子,高將軍出擊,肯定能得勝而歸,不必擔心的。”

  祖珽也用大氅裹著身子,站在高澄身邊,他們兩人此刻像兩條曬在院子里的咸魚,頗有一些狼狽。

  不久后。高澄忍受不了外面的嚴寒,連忙跑到城頭的簽押房里面喝酒取暖!奇雒城的景色看一會就感覺膩味了。

  “高岳帶這么多兵馬出擊,不會敗了吧?”

  高澄疑惑的問祖珽,本來出發的時候還是自信滿滿的,結果到了奇雒城他反而沒底氣了。

  從鄴城南下奇雒城,大軍還沒抵達城池,就跟關中那邊的軍隊遭遇。一番惡戰下來,毫無意外的殺退了敵軍。高岳讓竇泰護送高澄入奇雒城,自己則是帶著其他人追擊韋孝寬的人馬,到現在還沒回來。

  老實說,高澄不擔心高岳死活,他只是很在意自己這次入軍中“鍍金”,可別金沒鍍到,反而鍍了一身翔那就掉大了。

  正在這時,外面聽到一陣嘈雜的呼喊聲。

  “高將軍回來了!高將軍回來了!”

  城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高澄瞇著眼睛,面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很明顯心中不快。

  “世子,其實天子并不需要特別會打仗。不會將兵沒關系,只要能將將就行了,好比當年漢高祖劉邦與韓信!”

  祖珽用酒水,在石桌上寫了一個“忍”字。

  高澄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似乎明白了祖珽的意思。

  很明顯,皇帝宗室同族的長輩,如果特別會打仗,對皇位的威脅還是很大的。但是家族里面,又不能沒有會打仗的人,所以這件事本身就是矛盾的。

  問題的根源出在君主本身夠不夠強悍,如果足夠強悍,那么誰領兵都無所謂,但是自身實力若是不足的話,那就需要用精湛的權術去平衡。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畢竟忠心你的人未必有能力,要奪權還要國家不亂,史上能玩得好不翻車的寥寥無幾。

  說話間,高岳就面帶笑容的走了進來,高澄連忙起身,二人都互相抱拳行禮過后,高岳這才感慨說道:“關中那邊的兵馬數量不多,世子在奇雒城等待就好了,預計不出一個月就能平定南陽。”

  高岳這次本來是沒什么自信能把事情辦好的,但是因為婁昭君出面,麾下將領都是賣高澄的面子和婁昭君的面子,所以還比較聽指揮。

  他不覺得在上下齊心的情況下,一個小小的南陽都拿不下來。畢竟這次賀拔岳的兵馬遠道而來,因為關中旱災,逼不得已出兵劫掠的成分更多一些。

  “族叔這一戰如何?戰果如何?”

  高澄疑惑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沒有之一。

  “一般吧,并沒有多么了不得的。”

  高岳不以為意的說道。韋孝寬帶著騎兵泥鰍一樣油滑,但戰斗力似乎并不強。此戰攻陷葉縣,他讓厙狄干帶本部人馬屯扎葉縣以為橋頭堡,自己就帶著兵馬回奇雒城了。

  世子高澄在這里,萬一出什么亂子,高岳可擔當不起。

  “這樣啊。”

  高澄微微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來,心中卻是大大松了口氣。既然敵人是戰五渣,那就說明他有機會混在高岳大軍里面一同出征,然后蹭一點軍功了。

  要不然整天都待在奇雒城里面,事后別人說起來,肯定會揶揄說道:哦,你說那個躺床上就打贏了的高澄啊,不都是大老帶著他在飛么?大軍得勝歸來的時候他正勇勐無匹騎在一個小娘子身上呢。

  如果有人這么議論可就壞菜了。高澄其實不在乎一般人怎么看待他,不過“鍍金之旅”的話多少還是要注意一點影響。

  高澄的小算盤打得很精明,等高岳已經把南陽都掃蕩得差不多以后,他再“請戰”,最后在掃尾的戰斗里面露個臉。

  那樣的話,也算是混到了一些軍功資歷。將來老爹交班的時候,也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了。

  “兵兇戰危,敵人還有多少援軍,現在也說不好。所以世子最好還是……”

  高岳客氣的說道,言外之意已經比較明顯了:老老實實待在奇雒城,別踏馬凈出幺蛾子。

  “族叔放心,這些事情我都明白的,侄兒絕對不會給族叔添麻煩的。”

  高澄信誓旦旦的跟高岳保證道。現在正是決戰前,敵情也不明朗,風險還是有的。

  他這次來是混軍功,可不是來跟士卒同甘共苦的。戰場上刀劍無眼,難道自己是高歡的嫡長子,勢力的接班人,那些箭失就會避開他,那些兇殘的敵人就會遠離他么?

  高澄心里還是很有逼數,知道自己在哪方面有能力。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看到高澄如此知情識趣,高岳欣慰的點點頭道:“奇雒城城內,世子可自便,但一定不能出城。一定不要混在軍隊里面出戰。一定一定不要。”

  高岳再三勸說道。

  “族叔放心,就算是要一同出戰,侄兒也一定會跟族叔先說好,絕不會擅自行動的。”

  高澄難道一本正經的保證道。

  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因為他只要最后混混軍功就行了。除非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否則高澄絕對不會跟隨高岳出兵的!

  “如此,那我讓人安頓世子在城內住下,有什么事情,世子派人通知我就行了。”

  高岳松了口氣,這次出征的兩大不安要素,一個是擔心眾將不服管理,擅自行動;另一個就是這位“世子爺”非要隨軍出征玩什么“闖陣通關”,那可就糟了。

  目前看來,一切正常。

  “族叔慢走。”

  送走高岳后,高澄緩緩坐下,臉上藏不住欣喜。

  “世子,不如我們在城內好好歇著,等仗打得差不多了,然后就……”

  祖珽瞇著眼睛,壓低聲音建議道。

  “沒錯,我正有此意!”

  高澄狠狠握住拳頭說道。

  ……

  上黨郡,壺關城。

  高歡已經收到了好多從鄴城寄來的信件。有婁昭君的,有孫騰的,有竇泰這些麾下親信將領的。讀完了這些信后,他就變得一個頭兩個大。

  自從帶兵入晉州后,一度瀕臨崩潰的戰局,就被迅速扭轉。高歡軍很快便收復了近在遲尺的屯留、襄垣等地。近期穩住局面,段韶帶著援兵到位后,又繼續向北收復了武鄉、涅縣等地。

  下一步的計劃,就是攻打晉陽南面門戶祁縣。

  高歡可以很明白的感覺得出來,爾朱榮大軍雖然作戰依舊兇勐,但已然表現出“后勁不足”的姿態。

  這不是高歡的錯覺,而是麾下眾將只要是在前線與之交手過的,都有這樣的感覺。要是按以前的常態,爾朱榮的兵馬攻占了這些地方后,絕不會簡簡單單就被高歡麾下的兵馬重新奪回。

  發生這樣的事情,其實也在高歡意料之中。畢竟,爾朱榮雖然會打仗,但卻不善于經營地盤,這一點他在很久之前就看得明明白白。時間在他這邊,爾朱榮越是拖到后面就越弱,這點毫無疑問。

  “孝先(段韶表字),你怎么看。”

  書房里,高歡居然將除了婁昭君以外,其他人的信件都交給段韶來看。這算是一種了不得的信任了。

  很顯然,高歡這是在有意識的培養高澄的親信班底。高歡不像是二十多歲的劉益守,暫時不需要考慮接班問題。

  他如今已經四十歲,已經有些擔憂后代的問題,畢竟,元氏那些皇帝,四十歲以前掛掉的不計其數。

  “高王,末將以為,如今出兵祁縣天時地利人和具備,實在是不便撤軍回鄴城。至于鄴城內諸將如何,末將不好評說。”

  看完信,段韶恭敬的對高歡行了一禮。

  婁昭君那封信已經把事情說明白了,但高歡還是想考校段韶一番,故而沒有將其展示給段韶看。

  “此話怎講?”

  “爾朱榮后繼乏力,他們擔憂春耕,我們糧草充足可不擔憂。待春暖花開之際,爾朱榮麾下兵馬定然毫無戰心。

  去年就歉收,今年要是再鬧饑荒,爾朱榮估計得退出晉陽,去草原就食了。如今出兵正是時候。”

  段韶想了想繼續說道:“高王應當對爾朱榮窮追勐打,至于南陽之事,一道軍令下去,如有不服者從嚴從重處置,相信處斷還是不難的。南陽地處要害,如同腋下生瘡,置之不理也是不行。”

  高歡微微點頭,嘴上不說,心里卻是默認了段韶的說法。

  并州肆州的戰局,如今已經到了整體性逆轉的關鍵時刻,爾朱榮再敗,只怕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資本了。這個時候要是退卻了,一切都完了。

  “攻打祁縣,你有什么想法么?”

  祁縣便是西河郡的最東段,也是當初高歡跟賀拔岳約定,自己應該拿到的地盤。當然,如今賀拔岳已經算是公然撕毀“盟約”,高歡自然也不必客氣。

  “攻下西河郡后,河東與晉陽已經被隔開。我們可從祁縣揮師南下,攻河東,奪得鹽池。

  爾朱榮尚且擔憂晉陽,鞭長莫及之下,很難阻止我們攻克河東之地。至于晉陽嘛,城池高大,易守難攻。如今并不具備攻克晉陽的條件,因此末將以為可以緩緩。

  先掃除晉陽外圍,攻克河東,我們便可收兵,休養生息。”

  段韶怕高歡聽不懂,還在桌桉上比劃了一下。

  “不錯,此計深得我心。”

  高歡慢慢點頭,心中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其實他已經命人下達軍令到鄴城,嚴厲斥責竇泰等人只顧私人不顧公事,命他們聽從高岳號令出兵。至于高澄作為隨軍監軍,高歡亦是欣然同意,并不認為婁昭君此舉有什么不妥的。

  高澄不在軍中鍍金,將來要如何才能接班?這是個很嚴肅的政治問題,并不是說打仗危險就不讓他參與。

  對于這些,高歡看得很開,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天命加身的時候就好比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怎么樣都能蹦跶。

  如果上天要你死,吃個飯都能被廚子一刀捅死,這些意外是無解的,藏著掖著不讓高澄參加歷練,這就是在害他。

  “如此的話,三日后出兵祁縣,你部為先鋒。”

  高歡微笑著拍了拍段韶的肩膀說道。

  ……

  “主公,達奚武部放棄新野,已經移師鄧縣屯扎。新野的糧草也在轉運之中。”

  看到劉益守正在寫東西,王偉將戰報放在桌桉上,輕聲說道。

  “具體如何?”

  劉益守頭也不抬的問道。

  “湍水結冰,達奚武命人將糧食裝車,運送到鄧縣。”

  從陸路上說,鄧縣離漢中更繞彎。但從水路上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要春暖花開,就可以通過水網遍布的河道將其送到南鄉,直接跳過了與襄陽西邊毗鄰廣平、義城二郡。

  關中這幫人,果然是沖著南陽的糧草來的,糧食第一,地盤第二,他們的目的很明確。

  達奚武……或者干脆說是韋孝寬,多番操作,心思不可謂不深沉!

  “送糧是真,移兵是假,韋孝寬這波虛虛實實玩得有點意思啊。”

  劉益守停下筆,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心中大罵對方小硬幣!

  “主公是說對方兵馬還在新野?”

  王偉疑惑問道。據斥候回報,新野城墻上都沒有守軍了,面朝襄陽的南門,也都很久沒有開過了!

  “要攻宛城,新野為門戶,專門卡死襄陽這邊出兵路線的。關中那邊對我們始終不放心,千方百計引誘我們入局。

  一旦我們入局,這局面就亂了,到時候他們便可以火中取栗。”

  對于韋孝寬的謀劃,劉益守綜合各種探聽到的消息,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輪廓。這家伙一直不老實,使用各種套路。

  “可是,我們的斥候看到大隊的兵馬從新野轉移到鄧縣啊!”

  王偉不太理解劉益守的看法。

  聽到這話,劉益守悠然一嘆。韋孝寬這種簡單套路,果然還是把某些人給蒙住了。他從袖口里摸出一袋子銅板,這是襄陽城內新鑄造的銅錢樣板,看起來很是精美。

  “當局者迷,這一招其實很簡單。”

  劉益守將銅錢堆到一邊,然后將其移動到另外一邊說道:“第一步,兵馬全部到鄧縣,但是糧食沒有走。就是我們的斥候所看到的那樣。”

  隨后,他又將其中幾枚移動到另外一邊說道:“一批兵馬從鄧縣拖著運糧車到了新野,裝了糧食以后。”

  兩枚銅錢被移動回原來那一堆銅錢。

  “然后派少部分兵馬將糧食從新野再運到鄧縣。”

  “如此往復,最后,人馬就都到了新野,糧草就都到了鄧縣,這個你明白么?”

  看到劉益守演示完畢,王偉恍然大悟。韋孝寬就是要造成一種“人與糧都在鄧縣”的錯覺,并引誘劉益守出兵新野“趁虛而入”。

  “只管讓他們跟高歡打出狗腦子,我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已經吩咐好怎么行動了,你就別操心這些事情了。”

  劉益守等信上墨跡干了以后,將其交給王偉說道:“隨便派個人送去新野就行了,什么話都不要說,最好派個啞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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