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30章 人在做,天在看
  “豎子!欺人太甚!”

  宛城府衙的書房里,崔士謙狠狠的將青銅鎮紙砸到地上。

  “砰!”的一聲,地上被砸出一個小坑,倒霉的鎮紙滾到墻邊,好像在躲避崔士謙的怒氣一般。

  崔訦滿臉無奈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家二哥發火,一言不發。

  收到劉益守的回信,滿心歡喜認為對方會立即出兵的崔士謙,看了信以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正如懷孕的小三,被渣男敷衍后心情很糟糕一樣。崔士謙如今也是怒不可遏,現在就想帶兵到襄陽去找對方討個公道!

  只是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知道萬萬不可以這么做。

  “兄長息怒,如今在這里發脾氣,那劉益守又看不到,兄長這是做給誰看呢?”

  崔訦上前給崔士謙倒了一杯酒,示意對方坐下來慢慢談。崔訦認為,哪怕真要發飆,起碼也得當著劉益守的面才可以。對著自家人發飆,那是無能的表現,毫無意義。

  “唉,真不該讓小妹去襄陽……”崔士謙捂著頭,十分痛苦的樣子。不可否認,當初他有輕視劉益守年輕血氣方剛,容易被女色誘惑的因素在里頭。但是對方這樣油鹽不進,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小妹不善言辭,不善與人打交道,不受劉益守寵愛也是在所難免,兄長不必介懷。人各有命罷了。”

  崔訦嘆息了一聲,自己這個妹妹一向是命運多舛,前有未婚夫殞命,現在又入虎口,將來要怎么辦?

  “士約(崔訦表字),你帶兵去一趟襄陽,把小妹接回來吧。就說母親病重,想見她一面。無論如何要把人帶回來。”

  崔士謙面色一沉說道:“我會跟賀拔岳那邊聯系,讓他們出兵南陽,只要能擊退高歡的兵馬,我們便舉州投靠。”

  送出去的妹妹,還能收回來么?

  崔訦一臉驚駭,自家二哥這個操作,有點“不講武德”啊。這就是把劉益守往死里得罪了。不過換個角度說,得罪一邊,等于是在向另外一邊表忠心,似乎也并無不可。

  世間哪有那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賀拔岳如果知道崔氏跟劉益守毫無瓜葛,那么在那邊站隊肯定站得更穩。反過來說,如果賀拔岳知道崔氏有妹子是劉益守的妾室,那么肯定會多留個心眼防著一手。

  崔士謙此舉,明顯是打算跟劉益守或者說是跟梁國那邊決裂,把事情做絕。

  “等賀拔岳的人馬到來之后,我們再跟他們談談聯姻的事情,到時候在那邊幫小妹找個好人家就行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她之前在劉益守那里待過。”

  崔士謙咬了咬牙說道。

  一時間,崔訦無言以對,這個操作實在是太過那啥,簡直就是把家人當貨物一般兜售。他不知道崔瑤蘭會不會精神崩潰,不過哪怕自家妹妹性格再豁達,遇到這種事情恐怕也會生無可戀的。

  “兄長,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崔訦猶疑的問道。

  “家里沒有合適出嫁的人,只好委屈她了。”

  崔士謙斬釘截鐵的說道,似乎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當然,這次去襄陽接人,肯定不能那樣說,只能先把人騙回來再做計較。

  “等她回來以后,兄長你來勸吧,那些話我可沒法說出口來。”

  崔訦無奈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想當這個惡人。

  ……

  “阿郎,真的很燙……”

  崔瑤蘭微微皺眉,卻還是任憑劉益守將她的腳按在稍有些熱的水中泡著。水溫合適與否,有時候人的痛覺反應只是一種錯覺。如果真的太熱,崔瑤蘭肯定是立刻就把腳拿出來了。

  “稍微忍耐一下,你身子骨弱,要經常舒經活血,那樣身體就會慢慢強健起來的。”

  劉益守一邊揉搓著對方光滑的小腳,一邊不以為意的說道。

  崔瑤蘭露出恬靜的笑容,目不轉睛的看著劉益守給她揉腳,整個人身體都開始酥軟發熱起來。誰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她,崔瑤蘭人生閱歷不多,卻還是可以直覺感受到。

  “阿郎,你給一個小女子洗腳,被下屬知道了以后,他們難道不會暗地里譏笑你么?”

  崔瑤蘭好奇問道。

  “不會的,因為我不需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風,來博得別人的肯定。只要我帶兵打仗可以獲勝,可以讓他們一步一步累積軍功往上升遷,他們就半句壞話都說不出來。

  給自己的妾室洗個腳而已,能有什么了不得?”

  劉益守神色淡然的說道。

  崔瑤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很難想象這個年代會有身居高位的男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以劉益守的身份地位,難道找不到給崔瑤蘭揉腳的下仆?想想都不太可能啊。

  “人心難測,我的下屬也是人,也有覬覦之心,也喜歡美人在側,也會認為小妾什么的其實沒有大不了的。縱觀南北各地,主公與臣子共享妾室的大有人在,甚至為人津津樂道。

  我能給你洗腳,那在他們看來,說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很高,不是他們可以染指的。所以他們就不會有一些莫名其妙,讓彼此都尷尬的非分之想。

  這樣是對你好,也是對他們好。”

  劉益守將崔瑤蘭的腳擦干,給對方蓋好被子,小聲說道:“白天在書房,什么都做了。以后日子還長不在這一時半會,晚上就好好睡一覺吧。我比你年長三歲,相信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兒孫滿堂的。”

  他手伸進被子里,被崔瑤蘭雙手抓住,輕輕撫摸著。

  “其實我也不想白日宣銀,但是只要你親我,我就完全忍不住了……”

  崔瑤蘭用被子蓋住半個頭,只露出一雙眼睛,溫柔如水的看著劉益守說道,羞怯中帶著坦然與欣慰滿足。

  “我還要去書房辦點事,你先睡,明天早上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了。”

  劉益守吹滅了油燈,慢慢退出臥房,很快崔瑤蘭便安然進入夢鄉。

  而離開的劉益守,卻并未去書房,而是一路來到城頭的簽押房,楊忠等人似乎已經等候多時,正在跟王偉二人有說有笑,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主公!”

  “主公!”

  “不必多禮。”

  劉益守擺了擺手,落座后,看著楊忠問道:“精兵選出來了么?這一路沒法補給,你們要準備好,一擊而中,一把火燒掉賀拔岳大軍的糧草。”

  楊忠拱手說道:“主公,已經精選銳卒三千,船只也已經齊備,可以隨時悄悄沿著沔水逆流而上。主公什么時候都可以下令出征!”

  漢水冬天是不結冰的,而且水深足夠,水路出兵絕對不成問題。

  賀拔岳出兵的時候,是沿著“漢水走廊”行進,這條線,兩岸都是群山,陸路是殺不進去的,只能一節一節的以沔水為紐帶水路打上去。

  要不然,在陸地上隨便設個關卡就能卡住進兵的路線。

  “聽到你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待賀拔岳大軍入南陽后,我們立刻動手。我讓沙雕王帶人打探清楚以后你再動身。”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對付賀拔岳的人馬,劉益守的辦法很簡單:放棄跟對方爭奪南陽,放棄跟對方正面交鋒,直接斷他們的后路。

  賀拔岳大軍自從漢中得手后一路在梁國攻城略地,劉益守有一百個官面上的理由把他們打死打殘!

  敵國入侵都不反擊,你還算什么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大都督啊!

  “主公所言極是,楊某也是這樣認為的。”

  楊忠心悅誠服的說道。

  劉益守在軍中一呼百應不是偶然的,那是他真的有大局有本事能帶領麾下眾將攻城略地。

  這年頭,你沒本事,那些驕兵悍將早把你搞死了。你在指揮他們的時候,下邊那些人都在不停的觀察揣摩你,判斷自己的利益得失,判斷你的能力與心智。

  “主公,如果崔氏那邊寫信過來再次催促我們進兵南陽,那要如何處置?”

  王偉有些疑惑的問道,這也是目前唯一的不確定因素。不確定就意味著變數,戰場上任何一個變數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再次催促,那就再次婉拒,說目前時機不成熟。崔氏總會跟賀拔岳聯系的,只要賀拔岳入局,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劉益守異常冷酷的說道。

  很難相信半個時辰以前,他還在給崔瑤蘭洗腳按摩活血,還在說要跟對方白頭到老。或許在劉益守看來,跟崔娘子白頭到老和搞死崔氏一族的人,根本就是互不沖突的事情。

  王偉很明白劉益守的思路。

  首先是給賀拔岳示弱,暗示不會出兵南陽(實際上也確實不會),使得對方可以大膽的搏一把。

  然后是讓崔氏入局,邀請賀拔岳大軍入南陽。

  再就是暗地里通知高歡,讓高歡派兵平叛。

  最后劉益守用精兵不聲不響的掏賀拔岳大軍的老巢,燒掉糧草補給。

  等這些辦完,劉益守就可以親率主力部隊去南陽收拾殘局了。到時候,誰跳就打誰!

  “主公,壽陽那邊來信,軍訓已經結束,郡兵們也返回鄉里修整,我們需要將他們重新集結起來么?”

  王偉將今日才收到的信件交給劉益守問道。

  楊愔在壽陽辦事還是牢靠的,兩萬郡兵已經整訓完成,雖然不能上陣野戰,但守城和運糧完全沒什么問題。

  也得虧是在壽陽和周邊郡縣實行了屯田和授田,使得劉益守治下之民都踴躍參軍,不像是蕭衍還在的時候,方鎮們經常需要用繩子去鄉里捆人來當兵,那樣的兵馬戰斗力可想而知。

  “做最壞的打算,一旦攻略南陽失敗,高歡搞不好還要反擊的。這兩萬兵馬,到襄陽以后,就地屯墾,準備明年春耕吧。”

  戰略上劉益守很是激進,但戰術上卻非常保守。哪怕目前一切順利,也準備好了退路。起碼,要保證襄陽不丟。

  至于用兵的糧草,他已經聯絡了蕭詧和蕭譽,這兩位藩王都答應全力支持,短時間看完全沒有問題。

  “主公,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難道就真的一直等下去么?這三方如果都保持克制,什么也不做,那我們就白瞎忙活了。”

  在一旁的楊忠忽然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

  打仗不僅要看自己做得怎么樣,也要看對手的反應。

  雖然現在劉益守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萬一賀拔岳不上當,或者高歡不上當怎么辦?

  也真的有那種可能,賀拔岳、高歡、崔氏三方都當做什么也沒發生過。賀拔岳安心消化漢中和漢水走廊的地盤,將有限的糧食運回關中勉強度日。

  高歡“心胸大度”的對崔氏不予追究,當做無事發生。集中精力對付爾朱榮。

  崔氏也老老實實的什么也不做,依舊是高歡名義上的臣子,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勉強求生。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雖然極小,但卻是對他們三方都有利的局面。到時候唯一的輸家就是劉益守,因為他丟了漢水走廊和漢中,又沒有得到南陽。耗費了不少錢糧,什么都沒拿到。

  甚至所面臨的局面根本就無法跟這三方叫板。

  到時候要如何震懾梁國國內蠢蠢欲動的反對勢力?

  楊忠最擔心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已經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事情,但是老天不開眼,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認栽了。”

  劉益守嘆了口氣,攤開雙手,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說道。

  ……

  幾天后,崔訦帶著百人的親兵隊來到襄陽城下,劉益守陪著崔瑤蘭出城前去迎接對方。劉益守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卻是在琢磨,如何應對崔訦提出的質疑。

  “三哥,你來看我啦!”

  崔瑤蘭走上前去,握住崔訦的雙手拼命的搖晃了一下,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讓崔訦想起對方小時候的性格。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崔瑤蘭,只見自家妹妹眼角含春,顧盼生輝,脖子上細密的吻痕雖然用圍巾遮擋,卻是若隱若現。崔訦是過來人,已經好幾個兒子了,自然知道崔瑤蘭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中一黯,這件事只怕是不好處理了。

  “母親病重,她很想見你一面,跟我回南陽吧。”

  崔訦目光閃爍,言不由衷的說道。

  “病重?”

  崔瑤蘭一臉古怪,別看她現在幾乎是脫胎換骨一般,實際上到襄陽也不過半月有余。明明走之前母親李氏還身子硬朗的,怎么會就這十幾天就病重了?

  “真的么?”

  “確實如此。”

  崔訦側過頭,不敢看崔瑤蘭的眼睛。

  正在這時,劉益守攬住崔瑤蘭的肩膀,在對方耳邊小聲說道:“這件事我來處理,外面冷你先回臥房,你的身子不能受涼的。”

  崔瑤蘭微微點頭,對崔訦說道:“兄長,讓阿郎跟你聊吧,妹妹先回去休息了。”

  她對劉益守異常信任,也隱約感覺自家兄長似乎別有隱情。

  “小妹等一下。”

  崔訦似乎想沖過來抓住崔瑤蘭的手,正在這時,一支箭直接釘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

  “我家主公的女人,也是你們可以擺弄的么?再不退后,下一箭就射你身上了!”

  斛律羨剛剛射出一箭,又迅速取出一支箭,瞄準著崔訦。

  崔訦身后親兵和劉益守身邊的親兵瞬間各自刀出鞘,剛才還溫馨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不要緊張,手抖了就不好了,把箭放下,放下。”

  劉益守給了斛律羨一個鼓勵的眼神,輕輕擺了擺手。斛律羨這才把弓放下,兩邊也都把佩刀收回刀鞘。

  “劉都督,這是什么意思?”崔訦面色不虞的質問道。

  “沒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講講道理。人在做,天在看,聲音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字。”

  劉益守皮笑肉不笑的對崔訦說道。

  他轉過頭對定住身形,花容失色的崔瑤蘭點了點頭,悄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看到只有他們二人才懂什么意思的手勢,崔瑤蘭露出微笑,很是順從的進入了城門,再也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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