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17章 軟刀子殺人
  劉益守在腦子里搜刮了一番,因為蕭玉姈的緣故,他幾乎把南梁宗室里面的人認全了,好像沒有叫蕭介的。

  然后又回憶了一下前朝蕭齊的宗室,似乎也沒有叫蕭介的,這廝到底是誰?

  跑堂的是明白人,一看劉益守面色有異,便岔開話題,端上來幾壇好酒,隨即去招呼他家那位喝得爛醉如泥的主人去了。

  “蕭繹亂軍攻城,當時許多朝臣都在臺城內,指不定有人中流矢而亡……”

  于謹在劉益守耳邊小聲說道。

  嗯,確實如此。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便不再關注此事。

  “主公,此番三吳之地對北方的態度不一,以在下看來,可以將平滅吳興的事情提前辦了,以免變生肘腋。”

  于謹也是很有大局觀念的人,此番三吳之地的吳郡與會稽都是服軟的態度,吳興就顯得很是冒頭,可以把這個出頭鳥教訓教訓了。

  “你覺得要如何處置?”

  劉益守沉聲問道。

  “寫信給吳興的沈恪等人,陳明利害。倘若他們依然是冥頑不靈,那么就可以將這些人一起收拾了,誰也不會說主公殘暴不仁。”

  于謹慢悠悠的說道,他相信這些劉益守也能想到,但是從自己嘴里說出來,效果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先禮后兵,繞過陳霸先等人,跟吳興豪強聯系。不得不說,這個思路總體上是很對癥的。

  “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咱們話帶到了,要是那些人不聽,也就別怪我劉某人心狠手黑了。

  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擔憂。”

  劉益守微微點頭,其實并未將吳興的那些土豪們當回事。

  這些地頭蛇,只有抱團取暖的時候才能發揮出一定實力,而今三吳之地有影響力的張,朱,陸,顧四姓都妥協求存了,劉益守不相信陳霸先能翻出什么浪來。

  “主公,北伐之事……青徐似乎會來回拉鋸,得不償失。”

  想了很久,于謹憋出來這樣一句話。劉益守只是跟手下說想北伐,卻并未說將何處作為突破口。對外的口徑是出兵青徐,糧秣的運輸也是以兩淮為目的地。

  但劉益守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無人知曉。

  “能,示之以不能;不能,示之以能。”

  劉益守將手掌翻面,意味深長的說道。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此番北伐事關重大,劉益守口風很緊,無論是誰,他都沒有透露半句。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有人對你說“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那么此事也就離天下皆知一步之遙了。

  正在這時,那位年輕的跑堂走過來,客氣的對劉益守等人說道:“鄙人剛才說話多有冒犯,這頓酒就不收錢了。”

  聽到這話,劉益守和于謹二人對視一眼,心說此店的主人還真是個妙人,都喝醉了還能下達正確的指令啊。

  “明天日落以后,讓你家主人拿著這三枚銅錢,到雞鳴山后面的玄武湖邊來找我。”

  劉益守從袖口里掏出三文錢,放在桌案上,對于謹使了個眼色。

  二人起身離開,留下那位跑堂盯著他們的背影,面露鄙夷之色。

  “呵,又沒想收你錢,還假惺惺的丟下三文錢,又是鐵錢,我呸!”

  ……

  別看吳興那邊拒絕建康的征調令好像很瀟灑,實際上內部早就分成兩派。

  吳興太守蕭映,直兵參軍陳霸先,還有吳興豪門沈氏中的沈恪、沈巡等人,都力主拒絕朝廷征調。除了個人私心作祟外,主要是拿出實實在在的錢糧兵員“喂狗”,也是滿肚子苦水不知道要怎么說。

  如果建康那邊不作妖,他們又何苦明目張膽的跟朝廷對著干?

  然而,吳興內部卻并非是陳霸先等人的一言堂。

  田曹參軍,醫學世家出身的姚僧垣,議曹從事章法尚等人,就覺得完全沒必要明火執仗的跟朝廷作對。征調兵員錢糧這種事情,又不是什么非常規操作,南朝幾百年都是這規矩。

  既然建康那邊在伸手要,給一點不就好了嘛!

  如果光這么點事情就要造反,那南朝之地幾乎沒有一天不要鬧事了!為了完成兵員配額,地方官員拿著繩子去鄉里綁人的事情都屢見不鮮,如今建康那邊的吃相已經很好看了吧!

  不過即使這些反對派的聲音不小,也沒什么卵用,因為吳興郡內的兵權是掌控在蕭映跟吳興沈氏手里的。

  這天,建康那邊送來的最新政令,還有吳興眾多官員的調令,一齊擺在了蕭映的案頭。

  “姚僧垣入太醫院,領大醫正。章法尚入建康,擔任黃門侍郎,入中樞在尚書府聽命。陳霸先調廣州擔任太守,沈恪調襄陽擔任直兵參軍,沈巡調彭城擔任直兵參軍……”

  蕭映看著這份蓋有皇帝印章的官員調令,心中怒氣壓抑到了臨界點,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了。

  占據中樞建康,就掌控了所謂“大義”,還有官員的任免權!這是地方實力派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抵消的優勢。如今,蕭映就從這張薄薄的紙上感受到了來自建康臺城的深深惡意。

  一份官員調令,就能把你的勢力拆得七零八落,你說厲害不厲害,可恨不可恨!

  你一個抗旨不要緊,難道要帶領一堆人抗旨么?

  還說你不是想造反?

  蕭映可以想象,陳霸先或許會拒絕調令,但姚僧垣等人則一定不會。

  或許沈氏的態度也很難說。

  “興國以為如何?”

  蕭映無奈的詢問身邊的陳霸先,后者面色僵硬,對這一手突如其來的“軟刀子”,似乎也有些失神。

  “如今,只好將當事之人都召集起來,商議對策才行了。”

  陳霸先嘆息說道。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擋人官路那就等于殺人全家了!這份官員調令雖然是送到吳興城的府衙,但能作出決定的可不是蕭映!

  調令里面就硬是沒提蕭映這兩個字!

  “直至今日,在下方才明白為何劉益守可以迎娶公主。”

  陳霸先嘆息說道。此人的權謀水平,真是超凡脫俗。這家伙絕不僅僅是個會指揮打仗的人!

  能娶公主,難道不是因為他長得帥?

  蕭映心中古怪,也不知道陳霸先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得跟著嘆息一聲。

  事關重大,調令上的幾人都被找來府衙大堂議事。

  “此人心思深沉,長袖善舞,不可以常理揣度,唉!”

  看完這份調令,沈恪幽幽長嘆,心中有一種無法對他人表達的無力感。

  這就好比是你跟人比賽跑,就算是奧運冠軍在眼前,你心中或許也不服氣,認為“我努力一下也能摸一摸邊”。

  但是要跟飛機比速度,那就是一件令人絕望的事情了。無論多傲慢的人,心中也會涌出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

  果不其然,三十多歲的姚僧垣笑道:“家中世代行醫,某繼承衣缽鉆研醫術,正打算請辭郡內職務,閉門苦修。沒想到中樞調在下入太醫院,正好成全在下。如此,那在下這便告辭,準備去建康赴任了。”

  說完,姚僧垣竟然起身告辭,揚長而去!

  你走了不要緊,可是你這一走,你家的態度也會跟著變啊!

  蕭映在心中瘋狂吶喊,可惜姚僧垣聽不到心聲,要不然絕對會對蕭映嗤之以鼻。

  他本來就反對跟朝廷對著干,如今這份調令正好讓家族擺脫兩面為難的境地,何苦在這里繼續跟蕭映等人糾纏?你又不是我爹?

  這份看似簡單的調令,實則已經是把他們的個人背景都調查清楚了,每一招都是打在最致命的地方!看上去不過一百多字,這背后的謀算,卻是令人心驚膽戰。

  不單單是姚僧垣,就是沈恪和沈巡,也有點動心。畢竟,他們脫離了吳興這個漩渦,就算朝廷帶兵來剿滅陳霸先等人,那也跟他們沒關系。

  只要他們撇清了責任,那造反就是蕭映跟陳霸先的事情,跟沈氏更沒有關系了。

  “諸位,在下乃是一介文人,入尚書府聽命,這道調令是沒法拒絕的。如此在下這就去交接一下政務,去建康赴任了。”章法尚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有些羞愧的快步離開了。

  一下子就走了兩個,好消息是,反對派走了,阻撓自己對抗朝廷的力量瞬間就薄弱了許多。壞消息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蕭映心中泛苦水,不知道要怎么倒出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劉益守這種智力的人打擂臺,可惜沒有選擇。

  “二位來去自如,我與太守絕不勉強。”

  陳霸先看著沈恪與沈巡,沉聲說道,表情肅穆。

  “興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沈氏內部,對于這次拒絕支持北伐,也是頗有意見。沈氏先祖,在歷朝北伐之中立下不少功勛,如今卻……你知道的,我們也很為難。”

  沈巡面露難色的說道。

  沈恪與陳霸先是私交甚篤,沈巡卻并不是這樣,他這番話也是心里話。

  這次沈氏內部就有人提出質疑,說什么錐立囊中,只要沈氏子弟參與北伐,肯定可以脫穎而出,何必去計較那點錢糧與兵員?

  沈氏先輩參與過桓溫北伐,劉裕北伐,且多有斬獲。如今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難道家族子弟的前途就不重要?

  這次如果沈恪拒絕調令還好說。可要是沈巡也拒絕,家族里大概會不少人去質問二人:陳霸先和蕭映是不是你爹,值得你們如此跪舔?

  蕭映和陳霸先一齊嘆息,沒想到這樣一份官員的調令,竟然勝過千軍萬馬的逼宮。

  按他們的設想,要是朝廷兵馬來了,到時候可以鼓噪一番,說建康那邊對吳興諸多豪強十分不滿,這次要秋后算賬,誰都跑不掉。所以請眾人團結在我身邊,共度時艱。

  那樣的話建康的兵馬越是雄壯,吳興豪強抱團就越是緊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跟預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樣!

  沈巡此舉算得上是“背叛”,他沒臉繼續待在府衙,只得掩面而去。空空蕩蕩的府衙大堂內就剩下蕭映、陳霸先、沈恪三人了。

  “興國,我是不會去赴任的,你可以放心。”

  沈恪笑著說道。

  既然家族里有沈巡投靠建康那邊了,自己這里就不需要再去“背信棄義”了,要不然,別人背后會怎么議論吳興沈氏呢?

  世家豪強就是這樣,家族利益為重,個人得失,那都是不重要的。

  “興國,現在這情況,你看……”

  蕭映有些手足無措。劉益守的軟刀子砍人太狠了,他們都有些招架不住。

  “殿下,若是我們一聲不吭的就被這一紙調令給瓦解了,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們?將來還有立足之地么?”

  陳霸先反問道。

  蕭映不答,顯然是贊同這一點。他們現在的堅持,還可以打出“為蕭綱伸冤”的旗號。但是如果對建康那邊前倨后恭,顯然是失去了氣節,也令人鄙視。

  起碼,再弱的人也要反抗一下吧?

  “子恭(沈恪表字),大戰在所難免,趕緊備戰吧。”

  陳霸先拍了拍沈恪的肩膀說道,他也很無奈,但是男人不能慫!

  “是時候打出靖安侯的名號了,畢竟,他才是太子登基繼位的皇帝啊。”

  ……

  春夏之交,剛剛日落,玄武湖邊涼風吹過,令人感覺愜意。

  劉益守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垂釣,旁邊的木桿上立著一根火把照明。他在這里休息很安心,因為這里就是宅院出門左拐不遠處。

  正在這時,身后有腳步聲,很陌生。源士康剛剛想抽刀,劉益守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凡,你來了啊?”

  劉益守頭也沒回的問道。

  “呃,在下不是林凡。”

  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哦,那你肯定是林逸!”

  “在下不姓林啊!”

  那個聲音有些急迫了,看到身材魁梧的源士康在一旁持刀而立,又不敢發作。

  “來,坐這邊。”

  劉益守指了指身邊的空位說道,那塊大石頭很大,劉益守垂釣所占位置只有其中的一小半。

  “在下……”那人小心翼翼的坐到劉益守身邊,剛剛要開口,就聽到劉益守悠然道:“徐度,字孝節,安陸人士,世居建康。”

  “拜見吳王殿下……”

  徐度誠惶誠恐的說道。

  之前他在家里可是對下人抱怨過不少事情,其中就沒少大罵劉益守亂臣賊子。如今這情況,跟“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于今日抵達自己忠實的巴黎”有異曲同工之妙。

  “蕭介之死,我亦是甚為痛心。可那是湘東王蕭繹干的,我的兵馬接手臺城的時候,他就已經身中流矢而亡,怎么能說是我把他給宰了呢?”

  劉益守一臉笑容對著徐度眨了眨眼說道。

  “在下年幼無知,冒犯了吳王,還請恕罪!”

  徐度嚇得亡魂大冒,連忙彎腰低頭行禮,心中恨極了平日里跟著自己喝酒吹牛的下仆。

  “罷了,都是些小事。聽聞你四處求官,希望入臺城禁軍,只是不得其門,可有此事啊?”

  裝逼裝得正在興頭上,釣竿一沉,劉益守順勢一拉,釣起來一只破靴子。徐度嚇得連忙偏過頭,裝作自己沒看見。

  “罷了,說說看,你有什么想法。”

  劉益守對著徐度伸了伸手,后者會意,連忙將三枚鐵錢放到對方手里。

  “什么都可以說么?”

  徐度咬了咬牙問道。他知道難得的機會來了,但是能不能抓得住,還要打一個很大的問號。

  “對,暢所欲言。當然了,在下家中美妾甚多,女色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吳王殿下,出兵青徐,絕對會鎩羽而歸,還請殿下再斟酌一番啊!”

  徐度直接給劉益守跪下懇求道。

  劉益守輕輕擺了擺手,源士康會意,帶著親衛退下。

  “說吧,到底如何會鎩羽而歸?”

  他面色不善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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