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364章 誰惹我我就咬
  平譚城的簽押房里,侯淵一個人在里頭踱步,眉頭緊皺。

  他在思考一個事關前程乃至家族生存的重要問題。成則將來封侯拜相不在話下,敗則以后全家攜手共赴黃泉。

  進或退,成與敗,結局相距萬里,誘因卻與自己現在的選擇直接相關。

  爾朱榮原先很信任侯淵,但現在卻將他投閑置散。除了侯淵不是爾朱氏血脈姻親外,還有一個不被外人察覺的重要因素。

  當初,侯淵的妻兄(大舅子)念賢,是武川鎮出來的人才,在當地很有名望。是念賢穿針引線,才讓當時寂寂無名的侯淵投靠到爾朱榮帳下,并被委以重任。

  然而,當賀拔岳背叛爾朱榮的時候,在賀拔岳身邊的念賢,毫不猶豫就跟著賀拔岳跑路了!并且沒有通知當時正在爾朱榮身邊當差的侯淵!

  因為這個原因,侯淵被爾朱榮猜忌,認為他可能是念賢,或者干脆說就是賀拔岳留在自己身邊當眼線的,忠誠度極為可疑。

  嚴格來說,侯淵都算是武川鎮的外圍人才了,去那邊混,不會被當外人看待。這也是一條可以走的路,雖然未必好走就是了。

  六鎮集團地域性極為分明,懷朔鎮的九成九都是跟高歡,武川鎮的也是同理,基本都跟了賀拔岳。

  侯淵被殃及池魚,被劃歸到賀拔岳那幫人里面了。這件事爾朱榮沒有明說,侯淵也沒有開口詢問。

  總之,爾朱榮再像以前那樣信任侯淵,除非是老眼昏花才有可能。這一點,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在爾朱榮這邊,終究是沒有前途的。樹挪死,人挪活,不如賭一把。”

  侯淵曾經也想過投奔妻兄念賢,同時對方也是自己的引路人。可是賀拔岳現在在關中艱苦作戰,似乎前途并不是太被世人看好,反倒是在鄴城的高歡混得風生水起。

  一時間,侯淵感覺投靠高歡是條明路,投靠賀拔岳也并無不可。

  高歡那邊實力強,賀拔岳那邊有人脈,唯獨留在爾朱榮這里純粹是混日子而已,看不到絲毫前途。

  人生短短數十年,大丈夫不能五鼎食,那便五鼎烹好了,何苦這樣浪費光陰?

  “來人啊。”

  侯淵對門外喊了一聲。

  “侯將軍有何吩咐?”

  親兵推門而入,疑惑問道。

  “把劉貴請到這里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侯淵有些焦躁的出了簽押房,直奔劉貴被“軟禁”的院落。

  ……

  當初,劉益守被蕭衍安排,在建康城內靠近玄武湖的前朝劉宋藩王府邸里辦了個荒唐至極的“婚禮”。在這里收拾了想弒君的蕭玉瑤。

  如今劉益守帶著長城公主蕭玉姈來建康給蕭衍拜壽,自然也是住在這個府邸里。

  入駐的第二天,劉益守就和王偉源士康一行人戴著遮陽的斗笠,來到咫尺之遙的玄武湖邊垂釣。

  剛剛準備打窩,劉益守像是想起什么,將魚竿和佩劍放到一旁。

  “原以為我到建康后應該很熱鬧,怎么會沒有趨炎附勢之輩請我喝酒呢?”

  劉益守一臉困惑的問道。

  “主公,您搞出那個什么內閣閣臣,現在建康城內不少人都上躥下跳的連橫合縱,希望能在那里頭分一杯羹呢。”

  王偉撇撇嘴,不屑解釋道:“現在他們正忙著呢!”

  南朝的要害官職,常常提拔寒門擔任。五個內閣閣臣,并不是在中樞大臣里頭選拔,而是跟當初蕭衍提拔朱異為中書舍人一樣,誰都是有機會的。

  因此這一道圣旨,不亞于在建康城這座平靜的大池塘里面投下一枚巨石!

  誰還顧得上劉益守這個兩淮來的方鎮頭目啊。

  “那就太無趣了。”

  劉益守看了看源士康身邊一身布衣如同下仆的戴子高,忽然覺得挺有趣的。

  他將斗笠摘下,走到戴子高身邊,抽出對方腰間的短刀,在空中劈砍了幾下。

  一邊走一邊吟誦道: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刺客啊,真是男人的浪漫。可悲可敬可嘆。”

  劉益守嘖嘖感慨,當刺客是很直爽的,殺人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想。

  但是當主公卻太復雜了,需要心智,手腕,氣度,才干。

  甚至還不能缺少人格魅力。

  “主公說的刺客,難道是建康坊間流傳蕭正德要在壽宴上行刺蕭衍的事情么?”

  王偉皺眉問道。劉益守這個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非也非也。”

  劉益守擺了擺手道:“只是覺得建康這里到處都是蠅營狗茍之輩,無論大官小官,都在為蒼頭小利狼奔豕突,缺少了一些俠義之氣。我來這里有些憋悶罷了。”

  他一直都不喜歡建康城,不喜歡臺城內令人窒息的官僚氣息。死氣沉沉,猶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劉益守將短刀還給戴子高,自己拿起佩刀掛在腰間,看了看源士康,將對方的披風解下來自己披上,又把湖邊巖石上的斗笠戴好。

  他在清澈的玄武湖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覺得有那么幾分俠客的味道了。

  “有酒沒?”

  劉益守問源士康。

  后者老老實實將懷里的皮囊遞過去了。

  劉益守喝了一口,將酒囊遞給王偉大聲說道:“醉酒當歌,人生幾何!來,一人一口!”

  這是建康,很多話不能說,這一句曹操《短歌行》中的詩句就能表達出很多意思了。

  王偉知道,此番來建康,劉益守心里是很不爽的。一只猛虎不得不去給一群野狗拜年,心里能舒坦得起來么?一群二貨在建康城內編排劉益守要造反,不就是欺負現在劉益守根本就不可能造反么?

  “主公,如今潛龍勿用,需要靜待時機。將來飛龍在天之日,建康城內有一個算一個,該跪著的就給我們跪著,該被掛到旗桿上的就被我們掛起來。

  一筆一筆的,誰也跑不了。”

  王偉走到劉益守身邊,不動聲色的勸慰道。

  劉益守一臉錯愣,王偉這廝把自己想得太陰暗了,將來若是能占據建康,何必跟這些蟲子計較呢,很跌份的。

  “哈哈,你們真是想太多了。”

  劉益守哈哈大笑,拍了拍王偉的肩膀,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介意,當然,眾人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在意還是裝不在意,一個個喝完酒。

  劉益守抽出佩刀善勝,邊揮舞邊唱道:“失傳的秘籍回到了誰手上,

  高人的指點伴我出家鄉。

  建康城外車馬聲熙攘,

  行俠仗義就于此開場。

  牽著小馬駒邊走也邊瞧,

  充大俠作一時英豪。

  大膽小毛賊,看你往哪兒跑。

  一路飄搖一聲長嘯。

  看我功夫高超,誰惹我我就咬。

  休得與我論拳腳。

  小小少俠不用刀,英雄正年少。”

  一曲唱完,劉益守回頭看已經傻眼了的王偉等人問道:“怎么樣,劉大俠初入建康,行俠仗義,懲奸除惡,意氣風發。”

  他在那自娛自樂,王偉卻嘆息道:“主公,您要是懲奸除惡的俠客,那建康城里的百官,有一個算一個,主公直接殺上門就行了。十個里面殺九個,回過頭來都有漏網之魚,還得再去篩一遍。”

  王偉一臉不屑,南梁中樞那些酒囊飯袋們,當真是不提也罷。

  劉益守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俠客什么的,不過一匹夫爾,救不了天下人,也結束不了亂世。

  反倒是現在的劉益守,作為一方大佬,有這個能力站出來橫掃六合,一統八荒。

  那才是真正的“行俠仗義”,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應該做的事情。

  “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心中郁結,不吐不快罷了。很多人都以為我劉某人是吃素的,等有機會,一定要那些人好看。”

  劉益守把善勝入鞘,恨恨說道。

  踏馬的,居然敢說我想謀反。要是真謀反,那些傻X們早就人頭掛城頭了!

  劉益守心中暗暗吐槽,果然是人善被人欺,自己在壽陽安心猥瑣發育,都有人背地里找茬。

  正在這時,一身緋色官袍的賀琛,靜悄悄的走了過來,對著劉益守雙手隆袖行了一禮。

  “原來是熊貓哥啊。”

  劉益守松了口氣。

  “啥?”

  賀琛一臉不解,完全不懂劉益守在說什么。

  “那個,國寶你與我也算是熟識,來找我有什么事么?”

  劉益守笑著問道,笑容看起來親切無比,人畜無害。

  “如今建康漩渦,劉駙馬最好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賀琛一臉肅然的說道。

  “何以見得呢?”

  劉益守瞇著眼睛,不動聲色問道。

  “劉駙馬如此睿智之人,難道看不出有人會在這次天子壽宴上要對付蕭正德么?”

  賀琛有些不耐煩,對劉益守這種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模樣極為惱怒。

  “在下初到建康,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國寶你說的蕭正德,不知他有什么狀況呢?”

  劉益守明知故問道。

  賀琛急得跺腳,他把劉益守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道:“劉駙馬,明人不說暗話。有人想在天子壽宴上對天子下毒。

  但他們的目的,卻未必是要行刺天子,你明白這個道理么?”

  賀琛不相信劉益守會不懂其中的關節,甚至這位坐鎮兩淮的大都督心里早就如明鏡一般了。

  “國寶你說得或許不假。只是我很好奇,這些事情,自然有朱異那樣的人去操心,你著急什么呢。

  就算你要著急,也應該去找天子,再不濟也可以跟蕭正德打個招呼。跟在下這樣毫無關聯的人說話,有什么意思呢?”

  劉益守攤開雙手,一臉無辜路人模樣。

  賀琛是個急性子,氣得臉都脹紅了。他壓下怒氣,抓住劉益守的衣袖說道:“劉都督或許不擔心,畢竟你麾下精兵眾多。可是在下會擔心啊!

  一旦建康有什么風吹草動,你不能返回壽陽。你麾下那些精兵悍將,會不會跟從前一樣橫行淮南?

  哦,對了,現在那邊都是劉駙馬的地盤,他們自然不可能在兩淮鬧事。那么他們會不會南下合肥?會不會攻打采石磯,甚至是石頭城?打著為你討回公道的名義鬧事?

  劉駙馬不擔心,在下可是急得烈火焚身。劉駙馬可知如果真到那一天,背后的始作俑者會不會暗暗偷笑?或許他們正是盼著劉駙馬被軟禁在建康呢!”

  聽到這話,劉益守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了。

  假如說蕭衍壽宴被查出被人下毒,那么之前一直處于風口浪尖的蕭正德會不會被抓,乃至下獄?

  不得不說,很有可能。只要蕭正德府里一個被人收買的下人出來“證言”就足夠了。

  既然蕭正德想下毒行刺天子,那謠言里說劉益守要造反,跟蕭正德里應外合,是不是真的呢?

  這就很引人遐想了。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將劉益守軟禁在建康,是不是應有之義?

  不得不說,為了平息謠言,蕭衍極有可能這樣下令。

  劉益守麾下那些將領,得知自家主公被囚禁或軟禁在建康,會不會攻打劫掠臨近州郡,威逼朝廷放人?

  可能性很大,幾乎是一環扣一環。

  那時候,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要跳出來找蕭衍,要求出兵平叛了。

  賀琛是忠于蕭衍的大臣,不是哪個皇子的人,所以賀琛在擔心梁國大亂,站在這個角度,今天來找劉益守示警,也就不足為奇了。

  “謝謝國寶今日提點,我會小心的。”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然后他就這樣看著賀琛,不再言語。

  賀琛等了半天,劉益守半句話都不再說了,他無奈嘆息道:“在下言盡于此,請劉駙馬好自為之。”

  之前賀琛也找蕭衍談過,蕭衍的態度跟劉益守如出一轍。蕭衍認為,我都把女兒下嫁給劉益守了,這廝怎么能造反呢?所以完全不把賀琛的話當回事。

  至于劉益守在想什么,賀琛只能說這位劉都督心機深沉,笑里藏刀,他啥也看不出來。

  賀琛走后,王偉有些著急的走過來,低聲問道:“主公,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現在趁人不注意,我們撤回壽陽吧。”

  王偉腦瓜子轉得很快,某些人想做什么其實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很容易看明白。

  不過就是想利用蕭衍的手排除異己,把國家搞亂,在亂中取勝,攝取現在不可能弄到手的利益嘛。

  至于為什么是蕭正德,還不是因為蕭正德最傻!不欺負他欺負誰呢?

  而劉益守會被拖下水,純粹是因為他已經坐大,成為各方都不能忽視的力量。所以需要提前肢解,最起碼要好好打壓一番。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復雜,但里面的利益訴求卻又都是明明白白的。

  “建康里的這些蠢豬,對外打仗完全不行,內斗倒是一套一套的啊。”

  劉益守感慨了一句,拒絕了王偉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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