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251章 都市龍王の伝說
  某個僻靜優雅的小院里,劉益守正與陳慶之對坐于石桌兩側,而這張石桌桌面上,已經刻畫出縱橫交錯的棋盤。

  羊姜像個小媳婦一樣,大氣都不敢出,懷里抱著裝黑棋的竹筒,靜靜的在一旁觀棋。她之所以有資格坐這里,只是因為她老爹羊侃是一號人物而已。

  “漢代大儒董仲舒說仁、義、禮、智、信為五常。

  將戰場殺伐納入棋局,不傷不殺一人,是為仁;

  棋子交相配合,彼此守望,乃至舍小就大、棄子爭先,是為義;

  棋手對弈彬彬有禮,觀棋亦是不語,是為禮;

  對局中落子無悔,是為信;

  至于智則更是不言自明,無腦之人,豈可操控棋局。

  仁、義、禮、智、信這五常皆在棋局之中,學了大有裨益,這些你可明白?”

  陳慶之微笑說道,在棋盤上落下白子。

  “師父說得很對,但徒兒認為,士卒上陣保家衛國,農夫耕作喂養國家,工人勞作用度不缺,販夫走卒皆有可取。唯有這嬉戲之事不名一文,是為末端,本末不能倒置。”

  劉益守肅然說道,落下黑子,這話聽得羊姜心驚膽戰。

  陳慶之眉毛一挑,饒是涵養甚好,也被劉益守氣得咬牙切齒。沒錯,劉益守口中的“末等”,說的就是他!

  陪蕭衍下了幾十年圍棋的“無所事事者”。

  “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五霸之權,下有戰國之事,再不濟也能修身養性。覽其得失,古今略備,都在這經緯縱橫,黑白交錯之間。

  你懂個屁!”

  陳慶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又落下一子!

  坐在一旁觀棋的羊姜嚇得瑟瑟發抖,這名義上的師徒二人似乎要吵起來,不,打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拿來啊。”

  劉益守無奈的看了羊姜一眼說道:“你把棋盒死死抱著,我怎么拿棋子?”

  “哦哦哦。”

  羊姜訕訕將棋盒放到了白棋棋盒的旁邊,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裝,都是因陋就簡的用竹筒。不過這并不妨礙劉益守與陳慶之二人話題的云里霧里。

  因為羊姜一句也聽不明白真意!

  “人不是棋子,若是將天下都當做棋盤,棋中的仁乃是最大的不仁!棋子無命,而人有,棋子無情,亦是無父無母,無親朋好友,可人卻不同。

  棋手抖落棋子不過拂去一塵埃,這粒塵埃落到人身上,足以毀滅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

  棋手對弈不過輸贏之間,可世間的輸贏,又豈是棋子能代表的?師父的話冠冕堂皇,卻是少考慮了一點。”

  劉益守落下黑棋,看著陳慶之一字一句說道:“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練也真不了,落子無悔也代替不了生離死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們誰也不是天,既然不是天,豈能無情?”

  聽到這話,陳慶之不下了,端坐看著劉益守,二人之間氣氛凝固到要爆炸!

  “呃,我回去收拾東西……”

  羊姜丟下一句話就灰溜溜的跑路了,這師徒之間的話題太高端,她連插嘴和打圓場的辦法都沒有!

  “去吧,八月十五過了我們就走,算算日子也快了。”

  劉益守對羊姜微微一笑,轉過頭來淡然說道:“該師父下了。”

  飛一樣的出了院子,羊姜長出一口氣,這兩人的氣場太有壓迫感了。

  陳慶之乃是名震天下的白袍軍主帥,劉益守則是聲名鵲起的新晉軍閥,手握雄兵叱咤一方。

  羊姜忽然覺得自己還挺有眼光的,起碼看上的男人不差,對吧?

  “呃,我不是墮落了,而是參與到一個更高端的人群里面了,對,就是這樣。”

  內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她忽然認為自己現在過得還挺不錯的。就像是劉益守經常掛嘴邊那句話叫什么來著?

  哦,對了,叫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要是他就只我一個女人,那我少活二十年也是可以的呀!”

  回自家院子的路上,羊姜嘖嘖感慨,自言自語道。

  她一路來到劉益守的書房,想看看自己有什么東西在那邊落下,更想偷窺一下,嗯,說不定家里那個娘子的裹胸布丟在那里了呢?

  “壽陽的地圖啊。”

  羊姜看到劉益守書房的桌案上擺著一張梁國梁郡地圖,壽陽作為那邊首屈一指的大城,周邊各處都有標記,密密麻麻的。

  看來劉益守把準備都做前面了,到那邊之后,可以很快接管地盤,發展生產。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老天給我一個這么出類拔萃的,唉,命苦!”

  幸福也有幸福的煩惱,羊姜嘆息了一聲,翻了下鎮紙下面壓著的一疊紙,然后就愣住了。

  “建康最強贅婿?”

  “這是什么鬼東西?”

  “他是龍王傳人,為報恩,做別家贅婿。作為公主的妻子鄙視,三年不讓上床。作為皇帝的岳父鄙視,給個閑散官職讓他在家。家中奴仆鄙視,無人伺候。他怡然自得,從不抱怨。”

  羊姜一邊念一邊面色古怪,紙上寫的這些,筆跡就是劉益守的,雖然對方練字進步很快,但寫得怪異的字體一看便知,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都是些什么啊……”

  雖然莫名其妙,羊姜依然往下看。

  “是逢百萬胡虜寇邊,如入無人之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朝中文武無計可施,而皇帝依然沉迷享樂不理國事。

  某日壽宴之上,十萬禁軍將士嘩變,圍困建康城,在城外高喊:請龍王出山救萬民于水火!

  皇帝環顧壽宴滿朝文武困惑問道:誰是龍王?

  坐在末座的不起眼贅婿慢慢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一時間,羊姜感覺到整個書房安靜得她連自己的心跳都可以聽到。

  這都是些什么啊!看了這幾頁紙,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劉益守寫的這些,不就是暗示那個贅婿是他自己嘛!

  龍王贅婿:劉益守。

  昏庸皇帝:蕭衍。

  看不起他的正室:長城公主。

  滿朝文武:梁國中樞。

  甚至連建康城都懶得改一下!

  “我眼睛都要瞎了,啊啊啊啊啊啊!”

  羊姜把自己的頭猛敲了幾下。

  雖然這樣感慨又抱怨,她還是繼續往后面翻,然后發現后面的全是白紙,多的一個字都沒有了。

  “這就沒了?”

  “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始亂終棄啊!”

  羊姜生氣的將稿紙拋出去,紙片紛紛落下。她自覺失態,連忙跑去撿地上的稿子。

  恍然間她感覺到什么不對勁,抬起頭來,看到劉益守已經在書房門口站著,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

  “龍王……呃,贅婿,不對,阿郎你不是在下棋么?”

  羊姜匆忙間將稿子撿起來抱在懷里,心虛的問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而已,下什么棋啊。”

  劉益守嘆息了一聲,將手伸到羊姜懷里去摸那一疊稿子。

  “拿來吧,我寫著玩的。”

  什么贅婿龍王啊,這事傳出去他就社死了!

  “主公,元亶帶著家眷還有一些元氏族人……”

  源士康站在書房門口,話說了一半,就看到劉益守伸出手在羊姜懷里摸,而后者緊緊抱著胸口。

  三人都感覺空氣似乎凝固了一樣。

  “帶路吧。”

  劉益守無奈嘆息了一聲,收回手,有些心虛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跟著源士康離開了書房。等他走后,羊姜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他可以在棋道上跟陳慶之爭得面紅耳赤,卻也可以是龍王贅婿!

  “天啊!阿郎居然是這樣的人!”

  羊姜捂住臉,嘿嘿嘿的笑出聲來,然后捂著肚子狂笑不止!

  ……

  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還有八九歲的小男孩A,六七歲的小男孩B,三四歲的小女孩C,還有四五個樣貌相近的年輕美人DEF等,居然還有元明月!

  劉益守不動聲色觀察這龐大的陣勢,又看了看面前沉穩又帶著些許謙卑的中年大叔,平靜說道:“鄙人劉益守,請問各位是?”

  “在下元亶,淮南王有禮了。”

  元亶恭敬說道。

  淮南王?我什么時候變成淮南王的?

  劉益守心領神會,大概是元顥的北海王名聲已經在魏國臭不可聞,斷然不能將手握重兵的自己叫成“北海王”。現在占據睢陽,稱呼一聲“淮南王”并不突兀。

  這個元亶,看起來并不傻啊,劉益守面色平靜的微微點頭。

  “我叫元景直!”

  男孩A大聲說道。

  “我叫元善見!”

  男孩B大聲說道。

  “我……我叫元仲華。”

  那個三四歲小女孩的聲音就跟蚊子差不多。

  元明月剛剛要開口,就聽劉益守一抬手打斷道:“可以了。源士康,你在睢陽城內安頓他們一下,莫要怠慢了。清河王請留步,你我入書房詳談。”

  劉益守說出“清河王”三個字的時候,眾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清河王是元亶的封爵,劉益守承認這個,就是承認他們的身份。

  如今魏國已經徹底動蕩,元氏再無一絲權柄,劉益守如果不承認他們的身份,那他們就是羊入虎口!

  兩人來到書房,劉益守發現這里已經被打掃過,桌案上的所有紙張都被收起來,看上去空空蕩蕩的,干凈是干凈了,卻顯得好像很久沒有人用過一樣。

  還好,那些都被清理掉了,不知道《戰神歸來》那篇羊姜有沒有發現,多半是發現了。

  劉益守心中哀嘆,臉上卻是異常平靜,指了指桌案對面的軟墊說道:“清河王請坐。”

  元亶觀察了一下四周,心中對劉益守的評估看低了幾分。從書房的陳設看,這一位就是不怎么使用的。

  男人不用書房,怎么可能有大出息?在書房里擺書裝點門面,不僅是劉益守前世的社會“成功人士”會做,現在這個年代的有權有勢之輩,同樣會做!

  就連元雍都有個裝滿了書的書房,你怎么能不裝點一下自己的門面呢?

  “國家喪亂,聽聞淮南王發檄文起兵討逆,我等前來依附,以盡綿薄之力。”

  元亶說得很客氣,但言外之意也很清楚。

  他一個元氏宗室,手里沒有一兵一卒,能盡什么“綿薄之力”?

  但若是你把他扶起來當皇帝,這個“力”就不是綿薄之力,而是洪荒之力了!

  劉益守現在缺什么?缺兵馬么?

  似乎并不缺。

  文臣武將,他也有一套班子。元子攸雖然死了,但是劉益守懷里抱著元莒犁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換言之,他跟元氏“關系很深”!背景也是不缺的。

  當然,這并不能說明什么,要知道,爾朱榮的正室夫人也是元氏出身呢,他不一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

  所以劉益守現在手里還缺一張最重要的牌,才能挾天子以令不臣!要是手里沒有“天子”,你能令什么不臣啊!

  元亶的態度就有點像是那種欲拒還迎的綠茶,在舔狗面前擺姿態:來求我啊,求我,我就給你!

  “爾朱榮在晉陽根基深厚,北秀容以北契胡無數,斛律部,莫多婁部,可朱渾部,慕容部實力強大,皆為奧援,不可輕忽。”

  劉益守板著臉,如同教科書一樣的照本宣科。元亶眉毛一挑,本來想說些什么,卻又乖乖閉嘴。

  “高歡又名賀六渾,野心勃勃,他背后站著河北世家,又得六鎮胡人之力。夫人婁昭君乃是北地大族婁氏,錢糧不缺。

  他是兩手抓,兩手硬,實力強勁!

  清河王若是想找人依附,高歡乃是最佳選擇。”

  劉益守微笑說道。

  你都說了野心勃勃,那我怎么可能自投羅網嘛!元亶忽然發現劉益守似乎并不好忽悠!

  元亶當然知道高歡是一個好選擇,可是,這樣的人,足以操控朝局,架空皇帝。要是去了,大小逃不過提線木偶的命運。

  有元子攸“珠玉”在前,后來者都會小心翼翼一些。

  “呃,時局紛亂,不知道劉都督有何打算?”

  大概猜到劉益守的想法,元亶連稱呼都變了。

  “北面虎狼甚多,我唯恐勢單力薄,不可力敵。還好我年輕等得起,眼下只能入梁國,屯兵梁國邊境,以待時機。

  一旦時機合適,我定將發兵北上洛陽,撥亂反正。”

  劉益守斬釘截鐵的說道!語氣恢弘,氣吞萬里如虎!

  元亶只覺得自己的心落到谷底,哇涼哇涼的。

  “在下旅途勞頓,身體不適,想回去歇著了。這便告辭。”

  元亶失魂落魄對著劉益守敷衍的打了個招呼,狼狽的退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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