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191章 昔吾舊友吊似汝
  打了勝仗歸來,除了論功行賞外,剩下就是讓士兵們好好放松一下。當然,底層的士卒們自然沒什么好玩的,戰場上不死已然是大幸,而劉益守則是把麾下的將領和文士都組織起來春游,搞一搞“團建”。

  東平郡附近沒什么名勝古跡(至少這時候還不算),可濟南郡內,名勝可就太多了。歷城東北有一山,名為“華不(fu)注山”,非常出名。

  酈道元在《水經注》里記載此山是:單椒秀澤,不連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峰特拔以刺天。青崖翠發,望同點黛。

  一座孤山傲然挺立,四周都是水,又稱為“蓮子湖”,一到夏日便有淺水稻溪,沼澤蘆蕩,水村漁舍,勝似江南。華不注山在其中,如同蓮心一般,和周圍景色組成了一朵美麗的蓮花。

  春季野花漫山遍野,這里的景色看起來好似人間仙境,美不勝收。山頂上有一座“觀景臺”,傳言春秋時期,齊國和魯國招呼過來的“大哥”晉國在歷城周邊決戰,齊軍因為輕敵而大敗。晉國主將就是在這里指揮戰斗,調兵遣將。

  聽到這如數家珍的介紹,劉益守一臉好奇看著身邊的楊胖子問道:“你沒帶過兵,為什么這些都知道?”

  “這些無聊的東西,書里面都有嘛。主公這次可算是打出威風來,攜天地之威,神鬼之能。邢杲天下梟雄,三戰皆敗,居然不是主公一合之敵。

  主公現在就是太低調了,元子攸給個小小的北海王,還玩二桃殺三士,就他那點腦子,也配玩這個么?

  邢杲哪門子的漢王啊,主公才是真漢王。”

  楊愔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看到楊小胖這么能吹,劉益守給身邊另外一側的王偉使了個眼色,像是在說:看到沒,這才是拍馬屁的正確姿勢。

  “主公確實是厲害,比某人家里那堂兄那叔父是厲害多了,堂兄坐鎮滎陽被人偷家,叔父坐鎮睢陽,十萬兵馬打不過人家七千。要是主公有十萬兵馬在睢陽,早就打到建康去跟蕭菩薩談經論道了。”

  王偉偏過頭目光斜向上,一臉嘲諷狀,氣得剛才還在吹牛的楊愔干瞪眼。

  嘛,雖然王偉說話刻薄了點,不過他說得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楊昱楊椿這一對父子,那真不是行軍打仗的料。

  劉益守在心中碎碎念,嘴上卻說道:“做人做事要低調,猥瑣發育,不能浪。豈不聞有詩云:昔吾舊友吊似汝,如今墳頭草丈五,不懂悶聲發大財,當心他日被皿煮。”

  這算什么狗屁詩句?

  王偉和楊愔二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目光后,又若無其事的當做沒看見。他們都覺得,如果劉益守做的事情那叫低調的話,世上恐怕就沒有高調的事情了。

  不管是在陰陽渠大破偷襲的邢杲,還是開閘放水,用山洪滅了邢杲軍主力,隨便拿出來一件,都夠一個將領吹個十年了。

  此人從洛陽開始一路折騰到現在,哪怕是老虎也被折騰死了。可這家伙卻能走一路浪一路,還越浪越高,現在都混成“王爺”這個級別了,你說他低調?這哪門子的低調啊!

  “主公,邢杲已滅,青州的事情,屬下也覺得我們不應該去蹚渾水。那接下來怎么辦?”

  楊愔小心翼翼的問道。

  在葛榮麾下的時候就知道偷跑,劉益守從來不敢小覷這小胖的智慧。他笑著反問道:“那你以為如何?”

  “主公,歷城我們是待不住的,這地方好是好,只是易攻難守,特別是很難防得住從西面而來的進攻。

  現在向東這條路是往北海和光州方向去的,如果我們去,必定要跟李元忠他們合流。邢杲如今已滅,我們和他們缺少共同的敵人,說不定彼此間還會摩擦甚至開戰,而且主公已經決定不走這條路,那么就不必討論后續了。”

  楊小胖還是有點眼光,劉益守點點頭道:“說得不錯,還有呢?”

  “還有就是,如果我們向西,返回滎陽救駕,那么定然會跟梁國的北伐軍碰上,血拼在所難免!以這支軍隊之前的表現看,似乎很不好對付。屬下以為,向西是絕路,根本不能走。”

  看到楊愔搶風頭,王偉也搶在對方開口之前,把向西走返回滎陽的弊端說了。現在陳慶之兵鋒銳不可當,還是不要跟對方硬碰硬了。

  不是有句話叫“擊其暮歸”么?明知道對方很猛,你還要上去試試對方的成色,這不是找打是什么?

  “不錯,別說元子攸這貨無情無義,翻臉不認人。就算是我親爹現在在滎陽,這個節骨眼我們也不能去送死。”

  劉益守點點頭說道。

  東面不能去,西面也不能去,北面是河北,李元忠那幫人的地盤,去了毫無根基,毫無機會,對方經營得鐵板一塊,估計都快被河北的高氏兄弟收編得差不多了!

  去那邊還不如去滎陽呢。

  不管是王偉也好,楊愔也罷,誰也沒有提去北邊的事情,說出來侮辱智商。

  “主公,屬下只是在想,青徐還有一支叛亂的勢力,我們是去剿滅呢……還是當他不存在?”

  楊愔猶豫了半天,終于說出了想說的話。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泰山羊氏的人找到他,讓他試探一下劉益守的態度,而泰山羊氏內部,也分為三派,局面比較復雜。

  所以楊愔也只是答應對方打探一下劉益守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要不要告訴對方最終的結果,那都要看后續局勢會如何發展。

  劉益守看著山下的大湖,微風吹亂了他額前的頭發,那雙眼睛,似乎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一樣,深邃而澄澈。

  “羊侃這個人,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

  劉益守慢悠悠的說道。

  楊愔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劉益守到底是怎么想的。

  難道說元莒犁房事的功夫著實了得,可以讓劉益守神魂顛倒,讓他不顧屬下的生死也要為“扶弟魔”去完成不合理且沒好處的任務?

  看起來似乎不太可能啊。

  “羊侃若是攻陷兗州,則梁軍會從徐州長驅直入青州。到時候,我們還是要在濟南郡跟梁軍過招。所以兗州城不能失陷,羊敦也一定要去救援,畢竟,我們是離他們最近的一支魏軍了。”

  楊愔等著那個“但是”,然而,劉益守很久也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眼睛看著山下,默不作聲。

  “泰山羊氏,派人求你打探我的態度?”

  劉益守面帶微笑看著楊愔,笑容雖然如常,但在楊愔看來卻不是那么回事。這小胖心中大驚,額頭上冷汗直流,想開口解釋,又不知道要怎么說。

  很多事情,在世家子弟看來都是“基操”,官渡之戰的時候,曹操手下給袁紹寫信的一大堆,泰山羊氏找個熟人傳個口信,想試探一下劉益守的態度,這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楊愔卻是知道,自己雖然覺得沒什么,可劉益守卻未必是這么認為的。

  “罷了,我也就隨口一問。”

  劉益守輕嘆一聲,隨即漫不經心問道:“那羊氏之人,說了送家中未出閣女子過來給我暖床么?”

  暖床?

  楊愔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劉益守后院里那么多暖床的妹子,一個賽一個水靈,他還缺這個?

  “呃,那個倒是沒有,只是借口路過和我見了一面,隨意的提了一下。”

  楊愔訕訕說道。

  “你看,濟南郡里的這些大戶,恨不得把家里有點姿色的女人全都往府衙里送,我不收他們還對我瞪眼,好像吃了很大的虧一樣。

  現在羊氏提都不提送女這件事,說明他們著急只是表面上的,心里不是真著急。”

  羊侃大義滅親,帶著麾下精銳圍攻兗州城,在周邊建了許多堡壘,把城池圍得死死的。羊敦同樣大義滅親,親上城頭拼死抵抗,愣是防住了羊侃麾下一輪又一輪的攻城。

  一直到現在,雙方還在“殊死搏斗”。

  劉益守每每想到這件事都覺得好笑。

  據趙貴說,他在守巨合城的時候,被邢杲軍圍困的時間并不長,卻是感覺度日如年,城池好像隨時都會被攻破一樣。這還是邢杲在故意放水,將其當做誘餌,誘惑劉益守帶兵來援!

  要不是這樣,只怕趙貴的腦袋現在都已經在邢杲軍里展覽呢!

  然而,羊侃跟羊敦的兗州攻防戰,居然到此刻都沒有分出勝負,特么的邢杲都領便當了,這羊氏一族真把天下人當傻子啊!

  “他那個羊氏不在夢中,而你這個楊氏卻在夢中。”

  劉益守拍了拍楊愔的肩膀說道。

  “主公說得是。”

  楊小胖一聽就明白了,感情羊侃跟羊敦兩人鬧著玩呢!他們也是在以拖待變,靜靜的觀察這一波梁國的北伐,完全就是出工不出力。

  羊敦在堅決抵抗,所以如果梁國北伐贏了,那么魏國也就不存在了,指不定這貨就是“城破身死”。當然,死的只是羊敦而已,泰山羊氏不僅會活著,而且還會在羊侃的帶領下活得更好。

  如果梁國北伐最后輸了,羊侃也會因為“實力不濟”而退兵,狼狽逃回長江以南,在建康受到南梁蕭總的接見和重用,這叫千金買骨。

  然后羊氏在江南開枝散葉,羊敦因為奮勇作戰,忠于國家,而被魏國天子嘉獎。

  泰山羊氏地頭蛇的寶座誰也奪不走,底盤老穩了。

  文體兩開花,雙倍的快樂!你說他們急個啥?

  不過有一點可能會讓羊氏一族比較尷尬,那就是邢杲忽然“暴死”,毫無征兆的就被劉益守帶兵給擊敗一波帶走了。渾水才好摸魚,現在邢杲死了,青徐之地的水會慢慢清澈,羊氏這條大魚,再也藏不住了!

  “其實呢,你說的這件事,還真是讓我挺在意的。”

  劉益守頓了一下,看著楊愔的眼睛說道:“今日嘛,咱們寄情于山水之間,什么正事也不提了。等明日議事的時候,這件事我會拿出來說一說吧。

  有什么要說的,都放在明天吧。之前泰山羊氏之人找你,我并不介意,你也無須介懷。”

  人心啊,堵不如疏,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會來什么,索性,不如隨他去吧,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劉益守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

  “頂不住?”

  洛陽宮的御書房里,元子攸看到費穆派人送來的求援信,有些懷疑人生。看完信他就當即將桌案上的硯臺往送信的斥候頭盔上砸了過去!

  將這個倒霉蛋打發走之后,元子攸這才有些驚嚇得渾身冰涼。

  滎陽城和虎牢關這邊加起來,不說多的,起碼七八萬人是有的吧。他什么都打聽清楚了,梁軍主力不過七千白袍軍而已,其他的,都是元顥收降納叛聚攏而來的醬油黨。

  作用就是給那七千白袍跑跑后勤打打雜,屁用不頂!就這么個組合,居然打得費穆連連叫苦,寫信來洛陽求援,說出去誰敢信?

  人生常常會遇到某些無奈,你越是不喜歡做什么,卻往往要在關鍵時刻捏著鼻子去做自己最不喜歡的事情,才能渡過難關。

  元子攸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向爾朱榮求饒,懇求他派兵來洛陽勤王。可是,如果不這么做,似乎……京畿的場子都要鎮不住了啊!

  現在的洛陽城,中樞運轉已經基本停擺,政令不出洛陽。自從睢陽失守以后,這種情況就一直持續,甚至是每況愈下。很多朝廷官員,借故不去衙門,甚至有些都已經逃出洛陽。

  這些人,大概是想等元子攸和元顥分出勝負以后,他們再安安心心的做官,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說真的,現在不看好他元子攸的人,確實不在少數!

  “陛下,大喜,大喜啊!”

  宮里的一個太監,拿著封住火漆的竹筒,連滾帶爬的往御書房里跑,在門口都摔了一跤。那人爬起來以后,這才慌忙不迭的將竹筒遞到元子攸手里說道:“陛下,青州大捷,劉都督,哦,北海王在濟南郡大破邢杲軍。

  邢杲也被俘虜,整個人都瘋了,現在在李元忠大軍之中,李元忠和封隆之現在正帶兵往光州北海等地掠地,青徐平定指日可待!

  北海王的使者就在宮外,陛下可有旨意?”

  那太監一口氣說完,元子攸都聽得愣住了,心里轉了半天才明白這個北海王就是劉益守!嗯,北海王這名號還是他封的!

  邢杲居然被劉益守給滅了?居然被抓住了?居然這么簡單?

  一時間,元子攸都有些懷疑人生。

  “快!快宣!去正殿!來來來,派人來給朕換套衣服!”

  元子攸興奮得直搓手!剛才心中的抑郁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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