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殘花落泥。
翌日,陽光普照大地,收集著地面的雨水,整個山谷都是一片霧蒙蒙的景象。
步流觴原本睡得正香,忽聞一陣鳥啼之聲,許是兩只鳥兒在樹上追逐打鬧,沖撞了枝頭,惹出了好一陣動靜。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縷陽光正好射在他的臉上,刺目的光線,讓他只能伸手抵擋。
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的光亮,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臉,把他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你……你什么時候醒的?”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你還睡得正香!”
“……”
那他豈不是,這樣看了自己很久了?
變態啊啊啊!
步流觴刷得一下起身,“那你為什么不叫醒我?”
“見你眼下的烏青,顯然是照顧我一夜沒睡,不忍心打擾你!”
“……”
他的確是照顧了他整整一夜,又是清理傷口,又是強輸功力,最后身心俱疲,活生生累得睡著了。
想到昨夜發生的事情,步流觴頓時有些不自然,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那個……你昨夜為什么要自己一個人跑出山洞?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嚴重,這么做有多危險!”
緋夜垂下眼瞼,語氣中帶著幾分落寞:“醒來見你不在,以為你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想要出去找你!”
某人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雖然事實如此,但他總不能承認吧!
“我步流觴是這么不講義氣的人嗎?就算要走,也會等你傷勢好轉之后,我豈會做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糟糕,怎么越說越心虛了。
再對上緋夜探究的眼神,讓他更加慌亂無比。
“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的!昨夜大雨將至,我只是想要出去找點獵物,作為接下來幾天的口糧而已!再說了,我就算要走也該挑個好時候,何必把自己淋得一身狼狽?”
這個理由倒是很容易被人接受,緋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表情似有放松。
他低下頭,口中喃喃道:“不是就好,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緋夜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坦然對上他的眼睛,“昨日我的話,對你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甚至徹底討厭了我,所以才想離我而去!”
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個問題啊,怎么又來了!
步流觴差點就繃不住了,只能強裝鎮定:“大家都是朋友嘛,有些話說開了就好了,我不會放在心上!”
這么說他該懂了吧,不要再說些震驚世俗的話了!
一把抓住他的手,緋夜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我不想把你當朋友!”
“也對,我們的感情早就不是普通朋友了,要不等你傷好了我們就拜把子,從此兄弟相稱?”
緋夜的表情變得越發沉寂,他果然還是不明白!
或者,他只是故意不想懂!
可他卻不想放棄,生怕離了這一次,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場大劫過后,所有人都很高興,終于可以松一口氣,可我一點都不覺得歡喜,你知道為什么嗎?”
步流觴機械的搖了搖頭,這不是好事嗎?
大家雖然不在一起,但只要他們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也會感到非常欣慰。
“因為我很懷念當初一起并肩作戰的情景,雖然危險重重,可我們卻能團結一心,那是我認為距離大家最近的時刻。劫難一過,各自分散,到最后只剩下深深的落寞和孤獨。”
步流觴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作為名震江湖的第一殺手,早就應該習慣了孤獨的滋味,生怕別人會成為我的牽絆和拖累,如今這算什么?一個人若是從來沒有吃過糖,他就不知道甜究竟是什么滋味,可一旦他嘗試了這種感覺,就沉溺其中,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今日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鼓起全部的勇氣,比他平日執行的任何一件任務都要艱難。
說完之后,心中卻充滿忐忑,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步流觴久久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其實不止緋夜有這種感覺,他也有!
從前在郡主府,那個充滿溫馨歡笑的大家庭,真是令人無比懷念。
那樣的日子,以后怕是都沒什么機會了吧!
他們各自成親,找到了幸福的歸宿,從此以后要圍繞著自己的小家庭,很多事情的確都回不到從前了。
如果沒有發生那一夜的事情,或許他也開始惆悵這些問題。
但那件事分散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還沒來得及!
現在,他終于理解緋夜的感受了!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連自己的妹妹也嫁人生子,到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
不過,好像連自己也是這種情況?
緋夜不會是覺得與他同病相憐,所以產生某種依賴吧?
他故作坦蕩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若是實在寂寞了,就去找個女人,自古美人愛英雄,憑著你的武功,肯定有不少女人趨之若鶩!”
一貫冷靜的緋夜終于忍不住沉了臉,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知道?”
步流觴整個人猶如觸電一般,即刻彈出三米開外。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像之前一樣相處不好嗎,一定要把事情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錯,我昨夜是打算離開的,就是為了逃避這一切,可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以為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可你卻讓我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既然無法解決,那就及時止損!從今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說完這些話,他直接飛身離開,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緋夜看著他那決絕的身影,怔愣許久,最后露出一絲苦笑。
這偌大的世界,終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小舞和阿瑤都不需要他了,就連他……也不要他了!
自己的存在,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既如此,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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