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唐今不是第一次來辦公樓了。
這次被帶過來的原因她也知道，原本以為這一次還是會被帶到審訊室，但結果警衛卻帶著她上了頂樓，站在了一間陌生的辦公室前。
她抬頭看著辦公室上的銘牌。
典獄長辦公室。
唐今斂眸，掩蓋住眼中的思索。
警衛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半晌，辦公室的門緩緩打開。
典獄長的辦公室很大，警衛帶著唐今走進房間，來到辦公桌前朝站在桌后的青年道：“典獄長，犯人帶來了。”
克里斯轉過身淡淡地看了一眼。
黑發少年臉色有些白，那雙綠眸與他對視后就迅速垂了下去，唇輕輕抿了一下，似乎有些無措和緊張。
“你們可以下去了。”
得到克里斯的話，兩個警衛沒有猶豫就離開了房間。
少年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地毯，好像那地毯上有什么寶藏一樣半點不敢抬頭。
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之后，便變得格外安靜。
因為克里斯一直沒有說話，少年手指不自覺揪著，看起來十足的緊張。
良久，克里斯走到辦公桌前，手指點在桌面之上，聲音冷淡，“你和蘭登·莫非爾是什么關系？”
聽到他的問話，少年愣了一下，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避開了他冷漠的目光，聲音細細：“蘭登醫生是……”
可是說到一半，她又猶疑了，唇囁嚅著，卻始終沒說出后半句來。
銀眸倒映著少年猶豫的樣子。
克里斯想起那些亦真亦假的傳言，想起在監控里看到過的少年和蘭登的親密，目光微沉。
他的態度與對待其他犯人時的態度沒有兩樣。
“你知道，犯人與監獄內的工作人員勾結，是什么罪嗎？”
他這樣一句平淡的，不含任何私情的話語一下讓少年的臉色發白，那雙綠眸好像意識到什么一樣，看向他。
“我、我沒有和蘭登醫生勾結……”少年有些焦急地解釋著，“我們——我們……”
說著沒有勾結，可卻又說不清自己和蘭登的關系。
克里斯看著少年糾結的樣子，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樣的情緒。
有點壓抑，又有些隱秘不可為人知的酸悶。
在那種情緒的驅使下，他緩緩走向少年。
青年身上帶著化不去的冷意，那鏡片下的銀眸仿若高高在上的審判官，冰冷而不近人情。
少年下意識后退。
不知不覺中，后背抵住了墻，退無可退。
她臉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無措。
這樣躲避退讓的反應讓克里斯沉了聲音，“你在怕什么？”
這樣冰冷的語氣越發讓少年難受了，“我……”
克里斯又逼近了一步，“你和蘭登，到底是什么關系？”
“我們沒什么關系……”
戴著黑色手套手掌抓著少年的手腕狠狠按在了墻上。
他聲音冷漠，宛如一個真正的拷問官：“別對我說謊。”
手腕上驟然傳來的劇痛代表青年完全沒有留情。
唐今愣愣地看著他，半晌，鼻子慢慢紅了。
漂亮的綠眸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轉而蓄起淚水。
她忍不住低頭，聲音悶悶的：“……蘭登醫生是我的朋友。”
克里斯看見她咬了下唇，然后把腦袋埋得更低，“蘭登醫生是個好人，所以我就一廂情愿想要和蘭登醫生做朋友……”
“他是因為性格好才沒有拒絕我，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有些沙沙的，像是喉嚨里堵了什么，又強行壓抑著。
她應該是想哭，可又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而忍著，但越忍著，那眼圈就越紅，只一個勁地咬著唇忍著。
抓著少年手腕的手到底忍不住松了力氣。
克里斯看著她的樣子，半晌，閉了下眼睛，緩緩退后了兩步。
從讓人把少年帶過來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他根本就沒法對少年狠下心。
他已經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么辦了。
皙白的手腕上已經多了一圈紅色的指印，少年慢慢收回手，抱著自己的手腕，沉默不語。
克里斯看著那無聲忍著淚水的少年，半晌，聲音低了下來：“你喜歡蘭登嗎？”
唐今重重咬了下唇，有一滴淚水從綠眸里掉出來。
她抬起手擦了下，有些不想看到他似的別開了頭。
“我和蘭登醫生只是朋友……”
過了一會，她又聲音嘶啞地開口：“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喜歡蘭登醫生的，不是嗎……”
少年的話語里充滿了一些對自己的諷意，還帶著一分漠然。
像是已經對這樣的處境麻木了。
淚水從濕紅的眼眶里源源不斷的滾落，大概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淚水，少年便干脆轉過了身去，抬起手重重擦著自己的淚水。
粗糙的衣袖在眼睛上反復擦拭，她用的力氣很大，就好像是想用疼痛來壓抑那些委屈難過的情緒一樣。
克里斯攥緊了手。
好像有一圈又一圈的荊棘藤蔓纏繞上了他的心臟。
藤蔓纏得緊而密，將心臟纏得窒息，而荊棘又刺進了肉里，讓心臟持續不停地刺痛。
兩種思想在腦海里不斷拉扯，快要把他逼瘋。
一聲輕輕的哽咽，壓抑著在房間里響起。
克里斯的心臟深處，輕輕被扯了一下。
周圍的空氣都好像變得有些稀薄。
整顆心臟都被巨石壓住，無法再正常的跳動，變得沉重無比。
他有點累。
那種累不是身體上的，甚至不是精神上的，他只是，好像渾身被什么壓著，然后逐漸失去了力氣一樣……
——“就因為喜歡吃的糖有可能會讓自己長蛀牙，就永遠不去碰嗎？”
——“克里斯，你也差不多該放過自己了。”
……
其實，他真的很想要那顆糖。
……
微涼的手抓住了少年仿佛在發泄一樣，用力擦著淚水的手，青年的聲音中帶著些嘆息：“別哭了。”
或許是這么多年以來都一直克制著自己的私欲，克制著克制著，不僅是激素開始反噬，就連他的思想也一同開始反噬。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遇到讓自己在還沒有確認對方百分百可信前，就克制不住想要將信任交出的人。
但現在，他不想錯過了。
……
驀地被抓住手，少年染著淚水，眼眶紅得厲害的綠眸也看向了他。
沒有了衣袖的擦拭，綠眸里那些顫顫巍巍的水光在眨眼間就又瞬間掉了下來。
她聲音悶悶啞啞的：“放開我……”
克里斯的心緒也隨著她眼尾掉落的淚水而起伏不定。
他輕輕問：“那我呢？”
他看著少年的眼睛，“不喜歡蘭登的話，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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