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
阿隋靠在一座集裝箱邊,子彈貼著耳畔簌簌而過,連空氣都是火燙的。
“周少,您沒事吧?”
他一手按下彈夾,退出來,回頭看向背靠著的周豫白。
“無妨。”
周豫白冷冰冰地回了一聲,低頭數了數自己身上僅有的幾顆子彈。
從車子被人伏擊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場縝密布局的鴻門宴。
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阿隋在這里接應著,他甚至連隱蔽到相對有利的位置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想而知,陶醉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比起擔心自己的處境,他更擔心陶醉現在面臨的狀況。
“周少,我掩護你,你從側面突出去。”
阿隋說。
“你覺得我這個腿腳還能沖得出去?”
周豫白從容地將三顆子彈按上去。
“阿隋,周青裴要的是我的命。我掩護,你沖出去。但是……”
周豫白閉了閉眼,深思幾秒。
“你要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陶醉……”
“周少……這,不行的,我絕對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
阿隋哽著聲音。
“當初我們在珊頓道奪地盤的時候,你拼著這條腿,也要把我從槍林彈雨里救出來。我這條命,早就是周少的了!”
“少跟我來這套了。”
周豫白冷哼一聲。
“那時候天天刀尖舔血,我救你又不是為了你,而是手底下能有個忠心耿耿的兵來得不容易!我用你給我賣命?也不看看現在世道都變成什么樣了,難道還有人用真刀真槍來賺錢么?”
周豫白布局這么多年,只等自己真正脫離了周青裴的掌控,洗白前身,帶著曾經這些弟兄們踏踏實實地做生意人。
可是如果周青裴真的是那么容易脫離掌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鬧到這個地步?
又是一梭子攻擊槍響,阿隋撲過去,將周豫白推到相對安全的角落里。
硝煙滾在漫長的黑夜里,周豫白看得清眼前那熟悉的身影輪廓。
是他當年在珊頓道時,一手端殲的幫會頭目。
“周二少,別來無恙吧!”
對方端著火力兇猛的武器,叫囂著。
“勸你還是出來領個痛快吧,我也好回去跟大少交代。珊頓道最肥美油水都喂不飽你,看來這路你是越走越窄了。”
周豫白很清楚,誰是周二少其實并不重要。
殺了他,取而代之,周青裴的確是懂怎么利用人心的。
從他當初一腳踏上這條路,就已經能夠預見到未來的下場。
這也就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他從沒把情愛兩個字提上心路歷程。
遇到陶醉,是精心謀劃的一切。
可是愛上了陶醉,卻是他兵荒馬亂的錯局。
如果一切還能按照之前的計劃,他本該是最大的贏家。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后悔……
警笛聲?!
一陣警笛聲轟鳴而來,阿隋激動道:“周少!警察來了!”
呵!
周豫白只覺得又諷刺又好笑。
曾幾何時他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因為警察到了而松一口氣?
傳出去可還怎么混?
不過,反正也不打算混了。
手機里已經錄下了他能作證的一切言辭,在最后一格電量即將湮滅的時候,將音頻發送到了駱北尋的郵箱。
“快動手!警察來了!”
對面加緊了火力,整個集裝箱的鐵皮都要被翻爛了。
“阿隋,記得我的話,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言罷,周豫白站起身,直面對手。
舉起的槍里沉甸甸的,可僅剩的三發子彈他已經硬生生塞進了助手的掌心。
“拿著。”
周豫白說,“他們要的是我的命。”
“周少!”
阿隋急紅了眼睛,“那你不想再見陶小姐了么!你不想親口跟她解釋,說你對她——”
“已經說過了。”
周豫白淡淡道,“那些話,對她說過一次就夠了,沒必要再站在審判臺上說。”
無法對抗的是命運,但至少還可以選擇再為尊嚴任性一次。
“我被騙到這里來,說明陶醉接到的消息一定是假的。她現在很可能是有危險的。阿隋,記得我的話,一定要救出她。”
“輪得到你?”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后面傳過來。
沒等周豫白反應過來,身子就被狠狠撞到一邊去。
砰一聲,那迎著槍火的一記反擊,不偏不倚地正中對方眉心!
“駱北尋?!”
隨著對面的啞火,周豫白也終于看清了趕來救援的人。
“你怎么會在這里?”
駱北尋睨了他一眼:“我只是怕你死在這,回頭陶醉把這筆帳也算到我頭上。”
周豫白冷聲:“難道不是你叫溫子年發的假消息?”
一石二鳥,不擇手段,每一樣看起來都像是駱北尋的作風。
駱北尋微微一怔,旋即眉峰一展:“你平時跟陶醉相處,也是這么、茶的?”
警車跟上來,現場終于控制住了。
周豫白用手杖撐起身:“你們已經找到陶醉了?”
“你說什么?”
駱北尋道:“難道不是你把她送回去的?”
周豫白:“我把她送回陶公館,然后她就不會再跑出來了?”
駱北尋:“我以為她跟你相處的時候至少會聽點話。”
“你少廢話了。”
周豫白撣了下身上的塵土:“那條短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的人都不打算做個解釋么?”
“你覺得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駱北尋并不理睬他,背身過去打陶醉的電話。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接聽——
“小醉……沒有接電話?”
周豫白提身上去,焦急道。
“阿斐。”
駱北尋并沒有理他,轉身去叫紀俞斐:“你聯系到陶藍和宋琳娜了么?”
可是得到的反饋卻叫他心涼半截——
“沒有,陶藍電話沒人接,陶公館座機也沒有人。”
“還愣在這兒干什么!他們能把我騙到一號碼頭,就有辦法把小醉帶走!”
周豫白從阿隋手里奪過車鑰匙,轉身跳上車。
“北哥!”
紀俞斐拉住駱北尋,“我們跟上——北哥?”
話音未落,駱北尋突然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北哥!”
紀俞斐驚呼:“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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