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陶醉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
隔壁急診室的醫生在喊人：“陶醉？陶醉還在不在？”
“我在！”
陶醉趕緊起身過去：“醫生，我在！”
“報告已經出來了。”
醫生指著電腦。
現在都是聯網的，即使陶醉那邊還沒有去機器上取，醫生的電腦也已經顯示結果了。
“孕激素這幾個指標都正常，但是你血液里有少量的苯巴比妥。”
陶醉：“這是……什么？”
“常用的鎮定劑成分。”
醫生沉著臉，口吻難免幾分責備：“剛才問你怎么不說？懷孕初期怎么能吃這類藥物，抑郁癥要去專業的醫生那里指導。”
陶醉愕然：“我……我沒有抑郁癥，我也沒吃過鎮定類藥物啊。”
這種藥劑，過量食用很容易引起早期流產。
且有些人會有一些敏感的腸胃反應，如腸絞痛等。
“不過好在你這個劑量不大，只有一點見紅。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想留這個孩子，千萬不能再亂吃藥了。”
醫生給陶醉開了一些保胎之類的中成藥，后面再說了些什么醫囑，陶醉完全沒有心思再聽下去。
她走出診療室，看著椅子上擱著的那一整瓶礦泉水。
想起周豫白剛剛給她打過來的那個電話……
周豫白！
陶醉從醫院趕回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心臟驀地一停，陶醉連鞋子都顧不上脫，沖進去。
新鮮的血跡從地板上一路拖到陽臺，濃重的氣息逼得陶醉幾乎要作嘔。
“周豫白！周豫白……”
“我在。”
男人靠在陽臺，左手輕撫著黑貓，右手捏著一支未燃盡的香煙。
他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縱即逝。眼梢之下，一抹淺淺的紅，暗藏嗜血戾氣。
看到陶醉進來的一瞬間，那抹凜然的殺氣化開來。
“小醉，你沒事吧……”
“我……”
陶醉咬著唇，搖搖頭。
“我沒事，我沒喝，什么都沒喝……醫生說，說寶寶還挺好的。這些……這些血，你……你的傷……”
陶醉看著周豫白的肩膀，似乎并沒有再次撕開傷口的樣子。
那些血跡落在他身上，也不像是滲出來淌出來，反而更像是噴濺出來的。
“陶醉，我殺人了。”
周豫白閉了閉眼，開口道。
陶醉身子繃緊，兩只自然下垂的手像觸電一樣收住力度。
大約頓了有十秒，她緩緩張開口：“是……是正當防衛么？”
跟駱北尋在一起久了，她之前都沒意識過，自己原來已經被同化的這么厲害了。
阿邦的尸體縮在洗手間里，撕開的頸動脈幾乎流干了血。
“別過去看！”
周豫白拽住陶醉。
“殺人跟殺雞，多少還是有區別的。”
他看著陶醉，用指尖掐滅了手里的煙蒂：“幫我報警吧。”
……
陶醉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就再一次見到駱北尋。
想當初北信律所選址的時候，還是她跟著沈風易，一起陪著駱北尋過來看的。
一晃半年多過去了。
曾經鋼筋水泥硬打硬的架構，如今被裝潢成了讓人一進來就很容易產生信任的暖色調的風格。
而陶醉那顆心，卻比當初的鋼筋水泥，更硬了。
駱北尋的辦公室不大，朝南兩扇窗，是采光最好的位置。
可窗臺上那盆綠植卻依然半死不活，很難不讓人懷疑，陽光都被這男人吸食了。但他的內心，卻依然只能長出陰郁。
“不接。”
駱北尋拒絕的很干脆。
“江城并不是只有我一個律師，難道周豫白沒有他自己的門路？”
駱北尋表示，“而且，我勸你也不要管。他把人殺在你家，不管是不是正當防衛，都已經從事實上證明了他是個多危險的人。”
陶醉：“駱北尋，那個叫阿邦的人曾經是他的手下。可后來被他哥哥買通后背叛了他，想要對他下手。他不殺人，人家就要殺他的。任邦國的尸體上有槍，槍上有指紋，而且都是上過膛的。這些還不能證明是他先動手的么？”
駱北尋壓下眉頭，輕薄的雙唇揚起一絲不耐且不悅。
“你要是覺得這些就足夠說明一切了，又何必來找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幾乎從不接刑辯？”
陶醉想了想，搖搖頭：“我這個……之前還真是不知道。”
她了解駱北尋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卻不知道他作為律師，最擅長打哪一類官司。
“駱北尋，那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你認識的律師？比較擅長接這類案子的，我希望能做無罪辯護。”
陶醉懇請道。
“你不了解周豫白，他的出身和過往很復雜，本人也不是這邊的國籍。他……如果他真的想用不法手段來解決事端，根本沒有必要報警自首的。他完全可以把尸體處理掉，就當什么都沒發生。”
看著陶醉那么執著堅定的樣子，駱北尋只覺得心臟那里好像被人挖掉一塊似的。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他這么共情的？就因為他有一個很悲慘的過去？陶醉，我還以為，你腦子現在已經長出來了。”
面對駱北尋的諷刺，陶醉并沒有什么不自在的反應。
反而是越發堅定了目光，看著他。
“駱北尋，你忘了我是怎么喜歡你的嗎？”
陶醉說。
“駱雪萍出事的時候，你父親和孟霓趕來醫院。當著所有人的面，他抬手就給了你一巴掌。我從沒在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過像你那樣的神色。毫不在乎，無畏懼，也不屑于多解釋。”
始于性/愛，愛于人品，陷于疼惜。
陶醉說：“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是你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人。你從最底層的泥淖里掙扎出來，應該很明白想要走到陽光底下的那種心情。”
駱北尋冷笑：“對，我淋過雨，所以我也想撕了周豫白的傘。”
陶醉平靜地沉思了良久：“那這樣吧，我知道你做事一向看回報率的。但我要是說，周豫白這邊價格隨便你開，我想你可能也不稀罕錢。那么，有件事你一定會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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