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大榆樹下 > 第308章
  這是一道令人很為難的選擇題。

  駱北尋想。

  就好比是在問他,你不喜歡我的眉毛,還是不喜歡我的眼睛。

  可事實上,他只想說自己根本沒有不喜歡他。

  但男人天性里的獵性和賭性,在面對“交易”這兩個字的時候,總是沒有抵抗力。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輸,一定會占到便宜。

  駱北尋嗯了一聲,點點頭。

  陶醉莞爾:“我不知道你拿下綠山湖以后,是會做什么樣的打算。但紅房子的拆遷補償,我前幾天就已經拿到了。我只想請求你一件事……我媽媽的畫廊,請為我保存下來……”

  駱北尋微微一怔,點點頭:“這個我可以做到。但是很抱歉,那副《岸然》……”

  陶醉搖頭:“沒關系,既然那里面的秘密已經被公之于眾。那副畫,也就完成了它的價值使命。”

  陶醉繼續說:“其實我是在想,我媽媽的每一副作品里,或許都有暗藏她的人生理念和哲學。只是現在我的閱歷不夠,能理解的東西不多。我還無法參透那些玄機。

  我媽媽,她是個很不完美的人。或許在很多人眼里,她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和母親,甚至也不是一個……稱職的人師表的老師。”

  她的愛,自私又偏激,她的自由和才華,也都是踩在別人的分擔和負重之下為前提。

  但她終究是自己的媽媽,終究生她養她,終究想過要把最好的一切給她。

  “駱北尋,你能答應我么?”

  陶醉認真地看著他,泛著氤氳的雙眼似乎要滴出水一般。

  駱北尋深深呼吸了一下,近在遲尺的那微涼的紅唇,曾經讓他唾手可得卻又流連忘返。

  “我答應你,會為你留住……李老師的畫廊。”

  駱北尋鄭重點頭。

  陶醉點點頭:“謝謝你。”

  說完,她輕輕退開身,關上了門。

  身后是周豫白低啞的聲音:“為什么把我帶回來?”

  陶醉嚇了一跳,轉身看到周豫白站在身后。

  他肩上牢牢裹著繃帶,血跡隱約滲透。

  因高燒而越發紅膛的臉頰上,一雙深邃的眼眸里,若有若無地承著水霧。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醒的。可能是剛好點滴到時間了,他自己拔了注射器。

  “周豫白你怎么……”

  陶醉趕緊上前:“你怎么自己起來了?”

  “一點皮肉傷而已,我先走了。”

  周豫白伸手去拿沙發上的外套——

  然后外套跑了。

  原來是警長。

  陶醉趕緊扶住他:“你快別動了!流那么多血,眼睛都花了……”

  她將周豫白扶到沙發上,坐下。

  “我去給你拿點水,會口渴的。”

  陶醉從警長身上跨過去,差點踩了貓尾巴。

  警長一肚子不滿,小爪在在發聲按鈕上懟了一個「水性楊花!水性楊花!」

  陶醉眉頭一皺,差點把不靈便的手又給燙了。

  周豫白苦笑:“你看,連它都看不下去。”

  陶醉回頭瞪了貓一眼:“明天我就把你送到工作室去。”

  蘇嫣和老路他們那邊正研究轉型呢。

  美食區太卷了,實在不行往萌寵賽道上發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你確定不打算把孩子的事告訴駱北尋了?”

  周豫白問。

  陶醉垂下頭,輕輕點了兩下。

  “明天我陪蘇嫣去做產檢,順便也去醫院看一下。哦對了,沈風易醒了。”

  周豫白:“你可真忙。”

  陶醉臉上微紅:“大概是前半生過得太不經事了。”

  人一輩子,所有的苦和累都堆在面前像一座小山似的。

  早不翻,晚不移,都是你的活。

  “沈風易醒了,我還有件事一直想問他。”

  陶醉心里疙疙瘩瘩的,還是覺得那個ip地址的事兒太蹊蹺了。

  “還燒么?”

  陶醉看周豫白的臉色依然不太好。

  她湊身過去,輕輕探了探他的額頭

  可是周豫白卻在半空的位置按住了她的手。

  火熱傳遞下來,瞬間融化了冰涼。

  他目光里的赤色漸漸隱忍下去,浮上來的,是難能可貴的溫柔。

  “我沒事。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陶醉點點頭:“你先休息,有什么話,等身體好了再說。”

  “你不離開我,陶醉,你就永遠沒有機會跟駱北尋再在一起了。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瞞你了。”

  周豫白煽動著灰白的嘴唇,依然全無血色,眼睛里滾動著極力壓抑的情愫。

  “你跟你哥哥,也就是周家大公子……其實根本就不是外界傳聞的那樣,水火不容。你回江城來,也不是為了爭所謂的家產的。對不對?”

  陶醉輕輕咬了下唇,然后掀開茶幾上打包的一些粥點。

  這是之前阿邦去外面專門買回來的。

  陶醉想得周到,怕周豫白半夜醒來會饑餓。

  家里備的東西不多,何況她現在也沒有心情親自弄飯。

  “要吃點么?吃點東西,才有力氣慢慢說。”

  陶醉問周豫白。

  “我只是周家的傀儡。”

  周豫白說,“所謂珊頓道小教父,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替周青裴善后。若沒有他在后面的支撐,我什么都不是。”

  陶醉撐了一小碗粥,放在唇邊輕輕吹涼。

  “我不覺得是這樣。即使擺脫周家,你也能把一切都做的很好。你之所以會選擇幫助周青裴,如果不是因為顧念兄弟情感,那么或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周豫白的心恍然漏跳了一拍。

  后面的話啞在喉嚨深處,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媽媽病了。”

  周豫白沉聲。

  有些時候,往往最質樸的因由,偏偏是綁住一個人翅膀最有效的方式。

  周豫白說,“要治病,需要很多錢。除了周家,沒有人能救她。”

  他說,在走投無路的極端之下,一個孩子的尊嚴是算不了什么的。如果能救自己相依為命的媽媽,便等同于將他賣身給了周家。

  陶醉怔住。

  她難以自持地想到駱北尋。

  當初為了救他繼父莫之城,他也是寧愿懇求駱家能夠出面的。

  可最后,駱向東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不被拖下水,眼睜睜看著莫之城去背沈家的黑鍋。

  陶醉想,這世上大概是真的不存在無緣無故的恨怨。

  很多東西,都是先種下的因才結出了果。

  “周家表面光鮮亮麗的一切,這些年能夠迅速成長起來與駱家一爭高下。這背后,哪有那么多公平競爭呢?”

  周豫白苦笑道,“我與周青裴,表面站在利益相悖的楚河漢界上。一切都是用來迷惑所有人的障眼法。否則,他又怎么能在周家眾多后輩子孫中脫穎而出。”

  “他瞞過了周家所有長輩,瞞過了所有的合作方與競爭對手。一個在明處,另一個……就注定只能活在暗處。”

  周豫白靠下身,一字一句,都傾注了他太多的無可奈何。

  “陶醉,你知道一個一直生活在暗處的人,想要一點點陽光,是有多難么?”

  濃重的熱氣從男人的口中噴吐出來,就像之前滿心無處宣泄的委屈,終究只是化成了一句迷迷糊糊的“媽”。

  陶醉問,“那,你沒想過逃么?”

  “當然想過。”

  周豫白輕輕一勾唇,“可是養在身邊那么多年的狗,一旦想要逃。你說,主人會怎么做?”

  當然是打斷他的狗腿啊!

  “我的腿已經瘸了,再打就廢了。”

  周豫白苦笑,“狗雖然是狗,但總要留著干活啊。”

  陶醉心頭一緊,目光落及周豫白的肩頭。

  白色的繃帶下,猩紅洶涌。

  “這樣的傷,其實你……不止一處了對么?”

  “陶醉。”

  周豫白攥住陶醉的指尖:“那天我在會所里對你說的那番話……我是希望,你能離開我的。我怕有一天,你真的會因為同情和內疚跟我在一起。我怕你會成為我反抗周青裴最后的軟肋。”

  陶醉:“所以,你已經有了想要反抗他的計劃?”

  周豫白:“我不可能當一輩子狗,掙不斷繩索,我就寧愿跟他同歸于盡。可我從沒想過會在這里與你相遇。”

  低下頭,他看著陶醉的肚子,眼中綣繾萬千。

  “你對我的信任,讓我不能不做最后的努力,去放手搏一把。”

  周豫白對陶醉說,“其實這次周青裴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阻撓駱北尋把當年的案子翻出來的。”

  陶醉震驚不已:“當年的事,跟周家也有關系?”

  周豫白苦笑:“否則呢?你以為長壽湖的項目,駱西杰和周青裴憑什么要白白分給沈風易一杯羹。當年從你外公手里購買那份藥膳配方的第三方藥研機構,他的法人代表叫孟光廈。你可能還不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因為這家名為光動藥業的公司,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宣告破產了。沈正集團以區區三千六百萬,收購了光動名下高達七個億的所有專利權。這么大一塊蛋糕,你覺得沈伯康和沈岸偉父子,能夠吃得下么?”

  陶醉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光動藥業,我看過我外公的那份授權協議的。”

  就是被李心怡藏在壁畫里,跟配方一起用油紙布包著的。

  也就是這份東西,可以證明沈正集團明知道藥研臨床的副作用,卻還是將其非法實驗并流入市場。

  “你的意思是,駱家……周家,其實都有份?”

  陶醉問。

  周豫白:“資本的游戲,從來都是遵循自然界最殘酷的法則。一匹狼倒下來,最先撕扯他的,正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同伴。”

  “光動藥業的孟光廈,曾經是駱氏集團旗下藥業的首席研究員。曾是駱家老爺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可一但左膀右臂不為自己所用,那等待他的,又會是什么?”

  陶醉明白了:“原來,孟家的破產并不是經營不善這么簡單的。那后來呢?孟家被沈家并購,與周家和駱家共同享有這些專利權的收益,是不是?直到藥品的副作用被曝光,這個時候,他們又開始互相推諉,力求自保……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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