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之前是有聽宋琳娜跟她說過一些相關的事。
但陶鐫峰當初沒有接盤那條生產線，究竟是出于真實的覺得自己吃不下，還是因為對沈家二老已經有所懷疑。
已經無從考究了。
但陶醉或許更愿意相信，父親是睿智的。
他之所以一直希望自己能嫁給沈風易，或許是出于本能想要保護她。
認為不是沈家親生骨肉的沈風易，或有朝一日，能夠帶著她擺脫沈家的“黑洞”吧。
“后來我聽宋姨說，是有另外的一個外籍商人看中了這個項目，可是剛剛接手沒多久，就因為排污系統不合規，最后又被指控為行賄——”
陶醉仔細回憶了一下，“叫，莫……什么？”
“莫之城。”
駱北尋道：“我繼父。”
陶醉恍然：“就是你哥哥的……”
“對，我哥哥莫以辰的父親。”
駱北尋說：“我繼父喊冤入獄，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我哥回去領到的就只剩下一把骨灰。最初他也是為了調查莫叔的死因，才牽扯到當年四個女孩被害一案的。沒想到，沈家一手遮天，害了我哥，也害了小池。”
提到周小池的一瞬間，陶醉的心像被什么挖走了一塊似的。
她明白，那是他們之間……永遠也逾越不了的鴻溝。
于是陶醉不敢遲滯四維，一寸也不敢。
仿佛只有這樣，在她與駱北尋平靜地對話和交流的過程中，那些“東西”才會短暫地不存在于他們之間。
“那四個姑娘，跟這件事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們誤入一個廢棄的倉庫，想要在里面作畫送給李老師。但那個地方，正是沈家準備投放污染物質入湖的起始點。他們買通了當時地下規劃部門負責積水排的操作工，從綠山湖地下排水管道，通往長壽湖。目的就是為了把我繼父新手的公司推上去當替罪羊。以隱藏他們生產線上依然還在濫用已經認定有害的中成藥配方的事實。”
駱北尋說，“而那四個姑娘因為無意中進入了倉庫，被開閘泄水的管道沖到了地下。雖然沒有被溺斃，但大量的污染物質滲入體內，一旦被送醫化驗，就會成為活生生的證據。”
“于是，沈伯康把她們囚禁起來，進行為期七天的代謝清除。經檢驗確認都已經沒有問題后，才將她們放出來。”
說到這里，駱北尋向著前院那邊深深看了一眼。
陶醉心里明白，彼此也都心照不宣。
這些事講起來，避開李高偉和唐毓秀才合適。
沒有為人父母的，愿意一次又一次談及女兒在那七天里遭受的一切。
“沈伯康這個畜生……”
陶醉咬得嘴唇發白，“他為什么要那樣糟蹋她們。那時候，她們才……才……”
“因為如果他不那樣做，失蹤七天后又完好被帶回來的女孩們，會對外做怎樣的解釋？”
駱北尋反問，“沈伯康的確是畜生，他用最卑劣的手段，隱藏了更卑劣的目的。當時新聞轟動一時，所有人目光的聚焦點都在于這四個女孩被色魔擄走了七天七夜，慘遭非人虐/待。誰會想得到，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陶醉覺得發指：“可是，可是既然沈伯康只是要隱藏藥劑污染是他們做手腳的真實目的，為什么不直接把她們殺掉……滅口呢？”
駱北尋沉思片刻：“陶醉，如果我說，有可能是你媽媽親自去談判的結果，你會不會覺得我只是在安慰你？”
陶醉：“！！！”
“你可以想像一下，身為老師，當她第一時間發現四個女孩一起失蹤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是第一個察覺到真相的人？而她能夠拿捏到沈家的把柄，可想而知。”
陶醉脫口：“我明白了，是我外公的那份藥膳秘方！”
沈家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他們銷毀了當時收購第三方的全部資料，將污染物投入綠山湖，再改道地下水排系統，使之進入長壽湖。
將藥物出現臨床副作用的惡果，全部歸咎于接盤新生產線的外商莫之城。
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唯獨留下了最重要的一個把柄——
那就是，李長留手中的一份配方，以及比配方更重要的，跟當年的制藥公司簽訂和合作協議。
沈正集團銷毀了自己手里的那一份，卻沒有辦法銷毀李長留的那一份。
只要那份東西公諸于眾，他們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是徒勞的了！
“李老師大概就是用這份東西，要挾沈伯康放過了這四個女孩。但是，同樣作為交換的，是她同意將此事永久封口，以此換取沈家的久安，也換取了你們陶家相對富庶的生活。”
陶醉啞了啞喉嚨，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所以，沈家人要搶回這份配方，目的是為了銷毀。唐毓秀和我舅舅，他們設計一切取得了沈伯康的信任，假意想要幫他搶回配方，其實是為了拿到配方后，將沈家徹底扳倒。而我外公……”
陶醉看看駱北尋，又看了看陳阿婆：“而我外公，他知道這一切背后的利害關系。但是東西一代被公諸于眾，長留記……也就毀了。”
毀了。
那是外公大半輩子的心血。
他沒有害人之心，卻終究因為認知的偏差，害了許多無辜的患者。
他不是一個有多大胸襟的正義之士，他只是不想自己帶進棺材的，是無數的遺憾和罵名。
“陶醉。”
駱北尋將一份油紙包裹的東西交給陶醉。
“這份秘方和合作文件，是在李老師留下的那副《岸然》壁畫的背面找到的。她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也是一位能工巧匠。壁畫的背后是卯榫結構，那枚黑色的十字架，就是機關鑰匙，能夠完整取出她藏在壁畫后面的文件和……那具嬰尸。”
駱北尋認真地看著陶醉，當他把東西交給陶醉的一瞬間，就等于把沉甸甸的抉擇權交給了她。
“現在，你是你外公李長留的合法監護人。你有權替他決定，要不要在之后將要開庭的現場，將這份證據提交指證沈伯康及沈岸偉等人。”
交出去，為那些可憐的人們討回公道。
但也意味著，外公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長留記，將再也不能翻身重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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