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打了一輛車,送杜遙遙回到她和杜霞租住的公寓。
六十平米,兩室一廳的那種老式格局。
一進門,滿地的雕塑用具,成型的不成型的作品,讓陶醉頓時覺得有些難以下腳。
“不好意思,家里挺亂的。”
杜遙遙雖然看不見,但在如此熟悉的環境下生存,早已輕車熟路了。
她問陶醉要喝點什么。
“謝謝,不用了,這些東西……我先幫你放在柜子下面吧。”
陶醉指的是這些紙錢香燭什么的。
家里之前還剩下不少,她打電話請宋琳娜幫忙整理了一些,叫了一個閃送正好送到樓下。
“這間房子是我媽特意租的,離我進修的學校很近。”
杜遙遙說,自從眼睛壞了以后,她就從高中退學了。
跟著媽媽離開江城好些年,讀了盲人學校,也做過很多義工類的工作。
“但我還是喜歡學藝術。”
杜遙遙說。
說著,杜遙遙從柜子里翻出一本相冊。
“陶小姐,你幫我給媽媽挑張照片吧。”
陶醉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給杜霞挑一張合適的遺像。
“我媽媽沒什么朋友,社會關系也很簡單。葬禮什么的就不需要了,但我還是希望能選一張最美的照片布置在靈堂上。”
杜遙遙讓陶醉往后面找一找,她說她媽媽有張年輕時的照片特別好看。
“是彩色的,笑得很好看。”
陶醉翻開厚厚的相冊,很快就找到了杜遙遙說的那張照片。
而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她抱著杜遙遙的照片。
陶醉見過,就在杜霞被撞倒的那天,她和蘇嫣無意中在她的錢包里看到過這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只有三歲左右,背后一行碳素墨水寫的字跡:「海蓉寶寶,攝于香山」
“你小的時候,不住在江城?”
陶醉征得杜遙遙的同意之后,將整本相冊大致翻了個囫圇。
在杜遙遙小的時候,是有她父親的照片的。
高瘦的個子,皮膚黝黑的。
一家三口合照的時候,總像個外人一樣游離在母女兩人身后,甚至都沒有一張照片,是父親抱著她的。
陶醉想,至少在旁觀者看來,杜遙遙的父親并沒有表現出對她十分的疼愛。
大約從她十歲出頭的樣子,父親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照片里了。
杜遙遙并不避諱談及這個話題,她說她的爸爸媽媽是在她十二歲的時候離婚的。
“我爸家暴。酗酒,賭博,五毒俱全。”
杜遙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讓陶醉的心猛的咯噔了一下。
看面相是看不出來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句亙古不衰的老話了。
“我媽忍得受不了了,最后才帶我逃到江城。”
杜遙遙說,“她是凈身出戶的,因為我不是我爸爸親生的。我媽說,她要帶我來江城找我的親生父親。”
陶醉遲疑一陣:“那,找到了么?”
“如果找到了,我們后來又怎么會再次離開江城呢?”
杜遙遙苦笑道。
可是陶醉不以為然:“可如果沒有找到,難道不是會繼續找下去么?”
除非——
陶醉轉念一想,這么多年下來,她的親生父親或許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極大可能,人家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
“陶醉,你說……一個母親,她為了自己的兒女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究竟能為此做出怎樣的犧牲呢?是為了選擇自己的愛情,還是為了孩子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杜遙遙突然摘下了墨鏡,冷不丁露出那雙突兀殘缺的眼睛,讓毫無防備的陶醉下了一大跳。
“嚇人么?”
可能是感受到陶醉不太穩定的氣息,杜遙遙突然笑了起來。
“可惜我自己從來沒見過……我的眼睛已經變成什么樣子了。”
“杜遙遙。”
陶醉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
她從相冊中抽出杜霞的那張證件照,輕輕放在杜遙遙的手心里。
“這是你要的照片,我幫你找出來了。一會兒會有社區的志愿者幫你安排靈堂。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可就在陶醉站起身,準備往門外走的時候。
突然間,一張被藏在相冊背后面的照片從里面滑了出來——
那是一張集體照。
照片上的四個女孩身上穿著涂滿油彩顏料的工裝圍裙,看起來,最大的不過十六七,最小的也就只有十三四。
她們手里拿著畫筆和調色板,臉上的笑容青春洋溢,背靠著一簇簇畫架,而站在她們身后的是一個老師模樣的女人——
正是陶醉的媽媽李心怡!
那一刻,陶醉只覺得胸口已經堵到幾乎無法呼吸了!
這畫面上的四個女孩,她覺得自己至少應該認識其中的兩個。
最小的那個就是自己面前站著的杜遙遙。
最瘦的那個,是章美美。
而剩下的兩個,一個看起來最大,一個看起來最乖……
畫室,學生,壁畫,死嬰……
十年前學生失蹤的懸案,被侵犯被虐/待的慘狀,以及逍遙法外的罪魁禍首……
“這就要走了?”
等陶醉再次抬起頭來,杜遙遙已經不知不覺地站到了門口。
她羸弱的身子在這一刻就如同化身了一堵墻,堵住了陶醉從這里離開的必經之路。
“聽說陶小姐是個很厲害的廚師,做飯很好吃。”
杜遙遙的笑容泛起,令人毛骨悚然。
“我家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你能幫我做點祭菜,回頭給我媽媽的靈堂供上么?”
陶醉:“我……杜小姐,時候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回頭我和我朋友一起送你去接骨灰盒好么?我先……”
杜遙遙笑說:“好啊。”
可是身子卻絲毫沒有向旁邊移開,給陶醉讓開路的意思。
陶醉看得清楚,她的手里正握著一支非常鋒利的雕刻刀!
“冰箱里的肉已經很硬了,我怕一般的刀切不動。你需要這把刀么?”
杜遙遙慢條斯理的每句話,聽起來都是那么的令人驚悚。
陶醉手里攥著刀,慢慢向后退去。
她單手擱在包里摸索著手機,想要偷偷打電話報警。
“不,不用了,雕刻刀你還是自己留著創作用吧……”
“呵呵,我就算是再努力,也沒有辦法學習到以前老師的一丁點皮毛。這些年,我一直苦苦練習,精益求精,目的就是為了還原出當年被李老師毀掉的那幅人面復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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