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娜垂了垂眼簾，唇角牽起一絲無奈的苦笑：“我不相信李老師會這么做。除非，事情牽扯到她重要的人……讓她不得不面對苦衷吧。”
“她會有什么重要的人，已經不得不面對的苦衷呢？”
陶醉啞然失聲：“她為了所謂的愛情，連相濡以沫的丈夫都能拱手讓人……”
事到如今，陶醉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根本就不了解媽媽。
她自顧在藝術里高貴了半生，卻放任女兒跟著外公在煙火氣里摸爬滾打。
她為人師表，卻連信任她愛戴她的學生們都守護不了。
“后來，我聽說一個女孩懷孕了。她的單親母親把女兒送到小診所墮胎，沒想到中途出了醫療事故。一尸兩命……那個瘋狂的母親找上門來，用泡沫箱裝著死胎，丟到李老師面前……同時對她破口大罵，質問她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就這么任由女兒喊冤受屈。”
宋琳娜說，那次事情鬧得還是有點大的，警察都來了。
不過最后也只能當作民事糾紛來調節。
“現在想想，那被砌在墻里的嬰兒尸體，或許就是那個可憐女孩留下的。而李老師之所以這么做，或許是為了懺悔……是為了自己到臨走都沒辦法釋懷的心結，以及帶進棺材里的秘密吧。”
會想起白天那一幕，陶醉的心瞬間被塞得滿滿的。
她忍不住繼續問下去：“那后來呢？后來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么？”
“后來沒過兩年，李老師就因病去世了。原本我也以為這件事會這樣不了了之，而那三個女孩在康復之后，也會漸漸重回生活的正軌。但沒想到的是，幾年后，她們中的一個姑娘在經歷了長期的精神治療后，想起了當初案發的大部分細節。于是準備重啟案情，要幫自己討回公道。”
“可沒想到的是，剩下的兩個女孩竟然被買通翻供，指責這個年紀大一點的姑娘原本就是幫助李老師拉皮條的，還說她跟幫她們打官司的律師是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借口找其他兩個姑娘取證，其實是威逼利誘要對她們行事不軌。”
“后來好像說是那個律師不堪壓力，投海自盡了。而那個堅持要給自己討公道的姑娘，也跟著一起了。”
陶醉聽得云里霧里：“可是，這，這也不合邏輯啊！難道就因為這樣，就能把黑的洗成白的？”
“可有些有錢有勢的人，就是能夠隨意拿捏草菅人命。”
宋琳娜輕輕嘆了口氣：“小醉，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絕對公平的。事情過去那么久了，李老師人已經不在，那三個女孩里，除了年紀較大的那個思路比較清晰，家里條件還算不錯，剩下那兩個女孩。一個因為藥物濫用而雙目失明，家里只有個單親媽媽。還有一個因為她受了侵犯，父母嫌棄她敗壞家風，甚至不再認她。”
說了那么多，宋琳娜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陶醉：“小醉，這世上，什么苦都是人受來的。我也是做母親的人，我能感同身受那些姑娘的媽媽們本是該有多絕望。我不清楚李老師到底隱瞞了什么，但我想，她一定也曾考慮過自己的女兒。或許，真的有什么難以言喻的苦衷。”
“謝謝你宋姨。”
陶醉的眼睛紅了，但她很快便將心情重新收斂好，“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沒什么可謝的，這些話也是我憋在心里十來年了。”
宋琳娜苦笑一聲，“我刻意規避去跟任何人談論我對李老師的態度。但無論她做過什么，她都是我認識的所有人里，醉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只可惜……”
“可惜？”
“是啊。”
宋琳娜抬手撫了撫陶醉的發梢，“你一點不像李老師。倒有點像我。做事瞻前顧后，難以甩脫的討好型人格。反倒是藍藍，像極了你媽媽。”
“我其實挺羨慕藍藍的。”
陶醉輕輕搓著指尖，“對了宋姨，你前面跟我說的這些事，我爸爸知道么？”
“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吧。”
宋琳娜的口吻也不是很確定，“我跟你爸在一起之后，他幾乎從不在我面前提及你媽媽的事。可能是有心回避，怕我敏感。但當年這件案子的確是驚動了我們的生活，因為那四個姑娘被發現的地方，就在你爸當時建材運料的倉儲庫附近。”
“這……這么巧？”
陶醉驚訝。
“也不算巧吧。”
宋琳娜說，“你爸爸帶著我和藍藍離開陶家，過了一段時間艱苦討生活的日子。后來沈家二老找到他，借故人舊識的情誼，在生意上拉了他一大把。算是給了他啟動的第一桶金吧。那個倉庫，原本是沈正集團旗下一個藥研公司的廢舊實驗室。后來業務移居南邊臨海，將大部分的設備都搬走了。空下來的倉庫，就給你爸用了。”
而且，從地理位置上看，那個案發的廢棄地下室原本就距離綠山湖不遠。
陶醉問：“所以，警察也找到你們來錄口供了？”
宋琳娜點頭：“對，但鑒于你爸和李老師之前的特殊關系，也只是問了一些李老師以前為人，性格方面的事。多半也只能作為輔助參考。這件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也只有當事的幾個姑娘和李老師本人才知道了。”
“可是……”
聽到這里，陶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我記得沈正集團旗下，好像沒有涉及藥研之類的產業。”
“以前有，后來賣掉了。”
宋琳娜說，“那會兒你還只有十五六歲吧。說起來，這事還有點淵源。最早的時候，是沈家二位老人希望你爸爸能接手管理。但你爸爸拒絕了。他說自己讀書不多，前半輩子都在學做菜，根本駕馭不了高新研發類的。但沈家二老說，這條研發生產線不完全是自有的，駱氏集團和當時另一個挺有名的家族孟氏，都有入股。”
陶醉眉頭一皺：“孟氏？”
“對，就是駱北尋的繼母，駱向東現在的妻子孟霓。她就是孟家的獨生女。”
陶醉心里咯噔了一下：照這個淵源，沈伯康跟孟霓早就認識這件事，也就不難解釋了吧？
“即便沈家二老的苦口婆心地勸，你爸卻還是不敢貿然嘗試接手。于是幾年后，他們就把這個藥研公司包裝轉賣給了一個姓莫的東南亞藥商。但誰也沒想到的是，不到一年，就出事了。”
宋琳娜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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