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婆。”
看到陳阿婆的一瞬間,駱向東的臉色驟然灰白下來。
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讓他無法理直氣壯地面對,大概也只有趙明月的養母陳知秋了。
“你還認識我這張老臉?”
陳阿婆緊了緊手里的扁擔,“駱向東,當年是你親口對明月說,你會回來娶她,會對她好一輩子的。忘了么?沒有明月,你這條命早就不知道爛到哪個山溝角落里喂狼去了!”
“不過沒關系,你高門大戶的富家少爺,我們明月配不起。你張燈結彩迎新歡,她止步駱家門前,也沒有非要纏著你要個名份吧?”
“但即便是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你們還是不肯放過她。她懷胎八個多月的時候,被人下毒謀害。昏迷中緊急引產。難產大出血三天才保住性命的時候,你在哪里?”
“阿北受胎毒所累,從小就體虛多病,我帶著他隱在山間野地,八歲之前都沒離開過泡藥的罐子才活下來的時候,你又在哪里?”
“我倒要問問你駱向東,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天行父權?他這條命還算是你給的么?你有資格拿走么!”
陶醉蹲跪在駱北尋的身旁,將他緊緊擁在懷里。
陳阿婆字字控訴,她字字聽在耳里,痛扎入心扉。
一個人可以承擔多少痛苦和非議?多少質難和誤解?
當駱北尋回到駱家,向著曾經代表著父權壓迫的宗族制度雙膝跪下的一瞬間,到底為什么而值?
為她么?
陶醉手捧著男人的下頜,斑斑血跡早已把她的掌心染出殷紅色。
她問不出口,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有大滴大滴的淚水砸下來。
砸在駱北尋的臉上,眼簾上,唇上。把血跡沖得比胭脂還淡,就像他們兩人起于的點水之源……
“陶醉。”
駱向東提步走到陶醉跟前。
居高依舊,目光融洽了一點溫軟的色澤。
“駱北尋當年對你做的事,我們駱家已經用家法懲戒,算是給你一個交代。”
“他沒有。”
陶醉揚起眼睛,一字一頓道:“駱先生,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駱向東眉眼一倏,對陶醉的說法,從始至終都沒有意外過。
今天發生的事,從來無關對錯懲戒。
或者說,這段時間以來,一連串的意外和狀況推著每個人的立場走下來。
駱向東與駱北尋之間,總要別開生面地斗上一場狠。
表面看起來,認輸的是駱北尋。
可事實上駱向東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贏……
他想贏么?
不,他從來沒想贏。
他只希望駱北尋能夠放下所謂的仇恨,踏踏實實地叫他一聲爸。
這樣,無論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他再見到趙明月的時候,或還能……
……
“哥!哥!!”
駱小嬌哭著,一邊拍打駕駛室的后窗。
“阿婆!還能再快點么!我哥一直在吐血,我……”
“再快他顛得更受不了!”
陳阿婆沖著后窗叫道,“莫慌,我還沒死呢他死不了!”
這邊等救護車也耽誤,一般的車型裝他這大長腿,蜷著也很容易二次傷害。
陳阿婆覺得自己這輛小皮卡還是挺耐實的,于是叫楊興傲他們幫忙將人直接抬上來了。
駱小嬌說,那商務車不行么?椅子翻上去,也夠寬敞,還擋風。
楊興傲手底下有個小弟說,不太吉利,全黑的商務車,跟靈車似的。
結果自然是被楊興傲一頓爆錘。
“沒事,我叫爭羽已經準備好了,直接拉到他診所去。”
坐在陳阿婆副駕駛上的紀俞斐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著手里的錄像機。
他可是真的再也不想接這種活了。
駱北尋叫他在外圍用無人機和高倍攝像記錄這些證據,一步步計劃周密,早就將駱向東拿捏穩了。
以他的狡猾城府,如果不是為了陶醉,永遠都不會向駱向東低頭才是……
陶醉坐在駱北尋旁邊,扶著他側向一邊的身子,緊緊攥著他的手。
她依然什么都說不出口,只是流淚。
她不敢跟他說話,怕這個死鴨子嘴硬的男人,到死也吐不出什么好話。
他一定會說,自己不是為了她,讓她不要自作多情。
讓她以后離駱家遠點,讓她好自為之。
所以,她什么都不想問,什么都不想聽。
遲遲等不到她開口,駱北尋吃力地睜開眼睛。
黃昏下,陶醉的側顏染著一層輕薄的金色,看起來特別溫暖。
她的手也是,又柔又暖,此時正緊緊呵在他的掌心外。
那種又吃力,又小心翼翼的感覺,真的非常惹人心悸。
“陶醉……”
駱北尋輕輕啟開蒼白的唇,吐出兩個沙啞的字。
車行飛快,風聲呼嘯。
陶醉低下頭,靠近去聽。
“你,你說什么?”
“抱我……”
駱北尋說。
“我哥說讓你抱他!”
駱小嬌的耳朵一向很尖。
陶醉臉上倏然一紅。
她從來沒想過駱北尋會說這樣的話!
“醉姐,你……快抱抱他!”
駱小嬌抹著眼淚,催促道。
陶醉一時不知該如何上下手:“我……這,可是……”
他滿身都是血,傷不堪重負。
陶醉不敢將他弄起來,只能有些狼狽又滑稽地俯身過去。
兩只手輕輕環著駱北尋的頭,上半身服貼過去。
駱小嬌本來一路都急得直哭,這會兒看陶醉抱的那動作,就像偷西瓜似的,直接一個鼻涕泡笑了出來。
“不,不疼了是不是?”
陶醉小聲喃語:“沒事的,馬上就到了。你,你先閉上眼睛休息會兒好不好?”
駱北尋沒有戴眼鏡,之前在宗堂的時候就已經砸碎了。
這會兒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憑感覺辨認那一道道橫豎的條紋——
是陶醉的住院服。
她也是從醫院里跑出來的,她也是真的在擔心他……
應該是吧。
“穿著這個就出來了,里面也不加一件……”
陶醉臉色驀然一紅,睡在醫院住的時候還穿那玩意啊?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烏七八糟的!
……
李爭羽從診室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爭羽哥,情況怎么樣?要不要送大醫院?”
駱小嬌從陶醉身邊彈起來,立刻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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