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安靜得像是已經死去，沈奕雙目通紅，一刻不停地呼喚著聞棠的名字，或急切、或佯怒、或威脅，他經歷過一次失去，情景重現，承受不住的他反應尤為激烈。
而這些，最終都化作了哀乞求。
“小瑭！醒醒小瑭！”
“對不起！你別嚇我！我再不動你了，我不逼你，你醒醒好嗎，醒醒！”
聞棠沒反應，她身子跟著他的推搖無力晃動，每動一下都有血從她口鼻處涌出來，好似要將身體里全部的血都放出來。
沈奕手染紅，一片滑膩，他知道僅靠外力無法叫醒她，恐懼徹頭徹尾將他包圍，他不敢再隨意碰她，更不敢再耽擱時間。
他跌撞著下床，胡亂扯來兩件浴袍將兩人裹住，抱著她爭分奪秒往副樓的搶救室跑。
救她！
救她！
沈奕只剩這一個念頭，他就是醫生，她能救他，一定能！
同時，腦海里循環播放她剛才喊疼的畫面，她一直喊他，她在求救，她沒騙他！
該死的他為什么不聽不信！
而現在，不停呼喚哀求的人輪到了他，他啞著嗓子喊她，眼淚滴滴墜下，他毫無所覺，仍舊一遍遍喊著聞棠的名字。
“小瑭！你哪里疼？你告訴我好不好？”
“小瑭，你堅持住，你別怕，我帶你去治療！”
“我會把你治好的，一定！”
“你乖乖的，別怕！”
他抱著她騰不出手，低下頭用唇鼻蹭她，借此想喚醒她，然而只感受到了冰冷，
她已經開始失溫了，沈奕驚駭又崩潰，眼角再度滾燙濕濡。
為什么！怎么突然會這樣！
似曾相識的情景，他抱著她沒了體溫的尸體，滿是是血慘烈痛哭，不同于上一次她喪命于他人之手，這次害她變成這樣的是他，等待他的似乎永遠只有死亡和別離。
沈奕隱約又現瘋魔之態，他分不清現在和過去，只知道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口中爆發出凄厲破了音的叫喊。
他絕不能失去她，絕不能！
他沒有第二次機會，他沒法再重來！
*
江璃接到沈奕要她登島的指令時，正在準備動身去歐洲求學所需的資料。
最近幾天，她幾乎每天都會收到沈奕的消息，無一例外都和聞棠有關，催眠結束初期，監測是必須的，而很多指標都不達預期，這使得她與沈奕的交流更加頻繁。
那主動發來的一字一句，她竟然通過它們在沈奕身上感受到了不安和卑微，因著感情、為著他求而不得的人，他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乞丐。
和從前面目全非的自己一樣可憐可恨。
江璃毫不意外自己會登島，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電話里，江璃得知了聞棠昏迷的消息，在登島的飛機上，她從來接她那人的口風得知，此刻距離聞棠昏迷那天已經過去了兩天，期間人一直沒醒，沈奕不眠不休守在旁邊，島上人心惶惶。
島上停了好幾架直升機，有來有去，不少人正運送藥品和醫療設備，不知是急需還是預備，江璃站著看了會，戲謔不已，沈奕他這是要把整座醫院都搬來嗎？
此景此景，江璃預想到可能發生了意外，但沒想到聞棠會被折騰得那樣慘。
脖子、鎖骨乃是手腕上全是青紫的印子，吻的掐的咬的、結了痂的……一張小臉深陷在枕頭里，生氣全無，若非檢測儀滴滴答答響著，還以為是個死人，這樣子倒和前世她快死那會差不多少。
沈奕的狀態同樣令江璃一陣驚訝唏噓。
她不是沒見過沈奕發瘋的樣子，前世姜瑭死后，他敞開基地大門，放喪尸進來，遇神殺神，臉上身上都是血，那都是活人的。
可現在，他身上多了股頹喪與寥落，像個慘遭遺棄又無計可施的孩子。
這一次他怨不著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沈奕這人有潔癖，虛偽的他一貫注重他在人前的形象，今天卻是胡子拉碴，眼下盤踞著青黑的眼圈，衣裳也皺巴巴像是很久沒換了。
“她現在是什么情況。”江璃觀察一會后問。
“兩天了，一直沒醒。”
沈奕沒回頭，說話聲像是在砂紙上摩擦，江璃又是一驚，痛恨又解氣。
沈奕明顯不在狀態，更遑論他正忙著給昏睡的人按摩促進血液循環，江璃不指望他能分自己眼神，又問：“這些我聽說了，還有呢？”
沈奕放下聞棠的胳膊，輕輕蓋好被子，“出去說。”
江璃知道人在昏迷時有時能聽見周圍人說話，“我在外面等你。”
沈奕沒應聲，門關上又打開，時間過了五六分鐘之久。
江璃一直在門口等著，不用想也知道沈奕剛才在里面做什么，忙著和他的寶貝疙瘩說軟話安慰報備。
誰能想到從前目中無人的天之驕子之后能墮落卑微成這樣，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關好門，和早前在她辦公室一樣，沈奕站在能透過門玻璃看到聞棠的地方，眼睛一刻不離，神情悲愴。
“她昏迷了兩天，昏迷后半天，生命體征恢復正常，身體能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但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
江璃點頭，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剛才在里面掃了眼滴答作響的醫療儀器，情況她大致有了了解。
“她記憶出了問題？”
治病救人她沒這個本事，沈奕是這道上的翹楚，再怎么也找不到她頭上，找上她只有一個原因。
而生理正常卻不醒，也基本上說明了問題出在精神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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