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咣鐺一聲又被關上,身穿藍黑長袍,背負披風狄仁杰搓了搓手,向趙無疆沖來。
趙無疆瞟了一眼飛奔來的狄仁杰,知道這小子又來蹭吃蹭喝,一腳蹬了過去,沒好氣道:
“滾!”
“誒。”狄仁杰腰肢一轉,躲過這一腳,嘿嘿一笑,姿態優雅。
趙無疆淡淡吐出一字:“雪。”
話音剛落,狄仁杰腳下打滑,一個轉體三周半,啪一聲栽倒在積雪中。
他翻滾起身,抖落身上的白雪,摸出腰間的黑色長锏,摩挲著锏身向前一推,長锏嗡嗡作響:
“卑鄙無恥的術士,吃我一锏。”
...
“吃,多吃點,懷英,以形補形。”
飯桌上,趙無疆向狄仁杰推過去一盤鹵制好的豬臉肉,笑呵呵開口。
狄仁杰小半邊臉腫得通紅,他夾起一塊圖圇入腹,對著王曦與王煙凝贊嘆道:
“兩位嫂嫂好手藝,吃完之后,我頭也不痛了,眼也不花了,一口氣上大理寺的閣樓,都不用梯子了。”
“最近長安無事?”趙無疆問道,打斷了狄仁杰的話癆。
狄仁杰攤了攤手:
“都昌平多久了,唉,萬事順遂,一點事都不發生......我每天呆在大理寺,面對著那些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卷宗,感覺自己都成了塊木頭,不知道段寶玄是怎么待下去的。
苦了我狄仁杰這樣的曠世奇才,聰明無敵的偵探。”
聽到狄仁杰口中說出偵探二字,趙無疆兒子趙小胤立馬兩眼放光,他掩著小嘴在趙無疆耳邊輕語:
“老爹,狄阿叔在大理寺老是說他是個蒸蛋。
還總是奇奇怪怪地到處指著人說些什么‘真相只有一個’‘兇手就是你’‘寶玄你怎么看’‘阿花你怎么看’‘旺財你怎么看’,今天他還問我,‘小胤你怎么看’,我都不敢回答他。”
聽著兒子近乎訴苦的話,趙無疆搖頭一笑,近日冬雪漸大,國子監休沐,小胤吵著嚷著要去大理寺看看,在趙無疆的安排下,小小年紀早慧的小胤順理成章地成了大理寺的“編外人員”,在狄仁杰身旁鍛煉推理能力。
突然,一聲震天巨響從長安城東傳來,趙無疆感覺連屋舍都被這巨響震顫搖晃了幾分。
他與狄仁杰立馬跑出屋外,望向東北方。
東北方的天穹被滔天火光照亮,火焰不斷升騰,裊娜間驅逐夜空下的繁星,只剩下火星時不時地炸開。
狄仁杰一躍跳上墻垣,讓自己能夠看得更清楚,他眉頭緊皺:
“東市!
看這火光,可不像燃燭花燈等物走水。”
“應該是火雷,或者石脂。”趙無疆背負雙手,火光映射入眼,被詭異地吞噬,他的眼中依舊黑白分明一片。
“想來此刻萬年縣縣吏與不良人正在趕去,趙兄,我也去看看。”
狄仁杰腳步輕踏,在坊間飛掠,轉眼消失在趙無疆視野中。
狄仁杰腳踏琉璃瓦,不斷飛掠,飛掠過通軌坊與敦義坊,遙望著東北方向的東市,他氣喘吁吁叉著腰,感覺身體被掏空。
他只得召來就近的不良人,征來一匹快馬,策馬奔向東市方向。
不良人出現于顯慶二年末,大多由基層民眾組成,三教九流之輩皆有,主要是偵緝逮捕的小吏、坊丁、各坊的治安巡查員等等。
不良人職位的出現無人知其來歷,甚至不入編制,大多生于草根長于市井之中,是一股維護基層治安的補充力量。
顯慶年至昌平,無論是朝中貴胄還是京兆尹與長安萬年兩縣縣尉,都試圖掌控不良人組織,但均以失敗告終。
于是眾人猜測,不良人的背后是當今圣上,只是他們都猜不透,設置不良人的目的是什么。
狄仁杰快馬加鞭,向東奔過四坊,又向北一路穿行,街道上人聲嘈雜,都被這聲驚天巨響驚擾,紛紛外出查探究竟。
他看著天穹之下沒有絲毫停歇跡象的大火,越發焦急,東市周邊諸坊,有崇仁、勝業、平康、宣陽等重要大坊。
一旦大火蔓延,長安今日損失將不可估量。
近了,狄仁杰持著韁繩,在馬背上喘著粗氣,他此刻在平康坊與宣陽坊的街道上,距離東市只有一坊之隔。
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大火,奔走的武侯與不良人,哭喊的百姓,他的心中升起一片陰云。
因為這火,并沒有燃在東市,而是整個平康坊。
平康坊,各國使節居住、大唐招待外賓之地。
他發現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跌坐在大火外圍哭喊,身邊小吏不斷在拉拽,他驅馬過去,近了發現是鴻臚寺卿。
鴻臚寺卿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狄仁杰搖頭一嘆,下馬跟著拉拽哭喊的鴻臚寺卿。
他問詢身邊鴻臚寺小吏:“大火從何而起?可有探明原因?”
鴻臚寺小吏叉手見禮,心有余悸顫聲道:
“狄大人,天降流火,無妄之災啊。”
火光映照狄仁杰滿臉,他三道胡在火光下變得恍惚,不敢置信重復道:
“天降流火?”
“狄大人,周圍有不良人百姓等親眼所見,天穹降下火石,直奔平康坊而來。
當時寺卿大人正在接待日本國的遣唐使與大食國的使團,誰知天降災劫,若非小人們帶著寺卿大人跑得快,恐怕要和日本國與大食國的人一同葬身火海了。”
鴻臚寺小吏抹了一把眼淚,拖著此刻宛如行尸走肉的鴻臚寺卿不斷向外撤,這火勢根本沒有停歇的跡象。
“遣唐使他們都死了?”狄仁杰驚聲怒喝,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火海越來越大,想要肆虐向其他坊,小吏護衛們置物圍出一圈隔火帶,阻止火勢繼續蔓延,百姓迅速聚集在街道上,他們害怕再次天降流火,此刻都在外心有余悸地等待。
關于天降流火的消息迅速傳開,整個長安城人心惶惶。
從周遭渠中破冰取來的一桶桶水面對著浩瀚大火,宛如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眾人愈發焦急。
“狄大人,狄大人。”
不遠處有人策馬奔來,馬背上的身影嬌小但凌厲。
狄仁杰側目看去,是小胤。
“小...胤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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