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額呵呵哈哈哈哈...”丹朗聲大笑，不知是嗤笑趙無疆的軟弱無力，還是在嗤笑趙無疆此刻的神神叨叨，亦或者，在試圖穩定自己此刻顫抖的心神。
祂向著趙無疆猛然探出一只手，想要捏死趙無疆，可手直接穿透過趙無疆的身軀,祂一瞬迷茫，不知是自己不存在，還是趙無疆不存在，為何會如此？
可當趙無疆又淡然揮下手臂手，祂又感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難以言說，甚至不可言說。
“這是什么力量。”祂陡然安靜了下來,思忖破解如今詭異的辦法。
趙無疆抬眸，眼眸是冷漠，是對萬事萬物的冷漠，包括自己。
他的眼中，自身以及丹的身軀四周，蔓延出無數顏色各異的因果線，他淡淡道：
“因果之力。”
隨后他又揮手一斬，斬斷了丹的一根因果線，與此同時，他趙無疆自身存在的一根因果線也隨之湮滅。
他聲音帶著惋惜，帶著不舍，帶著決絕，嘆道：
“只是可惜，我還未完全明悟這股力量。”
“不可能。”
“不可能。”
丹一聲怒嘯，一個尚是凡人的螻蟻，怎么可能掌握這種力量。
祂與趙無疆的身軀越來越淡，不斷虛化。
“我要是明悟了，多好呀。”趙無疆嘆息，他看向遙遠的北方,手中無形因果之刃不斷斬下。
當丹沒有抵抗住他第一刀因果之后，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他作為一個術士，窺探到的天機中，所有的結果，都是失敗。
但還有不可窺探的天機，不可預知的人和事，比如他自己。
他眸光中浮現武媚娘的身影，浮現王煙凝王曦的身影，浮現小淼淼的身影......無數的身影在他眸中閃過，如臨死前的走馬燈。
他長長嘆了口氣：
“再給我一些時間，我若是完全明悟了因果，如今就不會以我之因換你因，以我之果，換你之果了。
或者，香火鼎盛，我踏入真正的神祇之境，這局也就自然破了。
可時不待我啊，沒有什么事情,會永遠出現的剛剛好，原來我趙無疆不是什么主角呀，只是歲月逆旅中的過客，只是史冊中筆墨稍濃的一個名字罷了。”
丹驚恐地不斷撲向趙無疆，趙無疆手中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正在一刀一刀斬去祂，讓祂惴惴不安，讓祂想要立刻馬上不計代價不顧一切地殺死趙無疆。
可祂一次又一次從趙無疆的身軀中穿過，祂也試圖離開這個地方，可四周的碎石塵土如天神降下的劫法大陣，每次祂離開趙無疆周身三丈，身形就會詭異地回到原地。
“你看過電影嗎？”趙無疆突兀問了丹一句，隨后他呵呵笑了起來：
“你看過小說，看過動漫嗎？”
丹不知道趙無疆在說什么，祂眼中趙無疆俊美無儔的面容讓祂愈發恐懼，祂不斷后退。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穿越嗎？”趙無疆一步步走向如驚弓之鳥面目都是恐懼之色的丹，他自顧自說道：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從永徽末年想到了顯慶，從春想到了秋，萬物榮枯，直到我窺探到無數的失敗，我終于想明白了。
我的出現，就是為了斬你！
斬下不屬于這段歲月的你，還有，我！
哈哈哈哈...”
趙無疆掩面長笑，漸漸笑到肚子痛，他又緩緩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腹部，笑到喉嚨里發出“哬哬”的嗚咽聲，笑到眼角溢出淚漬。
丹的雙手已經消失，祂無力阻擋，凄厲不甘地尖叫，可尖聲被趙無疆的笑聲一遍又一遍淹沒。
“所有歷史中的人都會犯一個毛病，那就是他們從來不會從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我呢，自詡通讀古史，翻閱了不少史冊，什么《史記》《資治通鑒》還有什么各朝各代的正野史堆疊的《拾遺錄》，誒，丹，你知道嗎，我都讀過了。
但當我穿越之后，我深陷迷惘，我以為自己真的會是小說電影電視劇動漫中的主角，老子天下無敵！
可不是的，沒有人會是主角，都是歷史滾滾洪流下的渺小之物！
沒有人可以乘風破浪，沒有人可以踏浪前行引吭高歌，都會被這滾滾洪流裹挾，沉入深淵！
翻過史冊的一頁，這小小的一頁紙上，便是無數人的一輩子！”
趙無疆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緩緩站直了身軀，腳踏地，頭頂天，丹匍匐在他腳下，不斷叫嚷著瘋子。
他與丹四周顏色各異的因果線不斷湮滅，他倆的身影也越來越淡薄，將要消失在天地間。
丹失去了全部斗志，祂漸漸停歇，望著趙無疆，祂已經聽明白了趙無疆的意思，趙無疆要以因果之力，強行將兩人在世間的痕跡抹去，消失在這段歲月。
趙無疆緩緩抬起手臂，他從腰間抽出一柄唐橫刀，如居高臨下的百戰將軍，指著跪地乞命的敗俘：
“作為闖入這片古史的人，我是個通曉歷史的先知者，可我拙劣地以他人之果，明自身之光，我好像，沒有真正地為這片天地做過什么。
這最后，便以你祭奠，我趙無疆這既高尚又卑劣的一生吧。”
他舉起大唐的橫刀，狠狠向下一斬，斬去他與丹最后僅存的因果線，他一聲長笑，仿佛貫穿時間長河：
“為萬世，開太平！”
一刀斬下，斂去最后的光華。
丹艱難抬起頭，口中低語吟唱，這吟唱來自上古，來自三皇五帝的歲月，來自九州最后的一段神話時代。
“本尊以神祇之名，詛你衰弱，咒你滅亡！”
隨后祂消失在原地，亦消失在歲月中，如從未存在過一般。
趙無疆也癱軟在地，身軀透明如蟬翼，蟬兒短暫的一生就像他在大唐短暫的一生，永徽至顯慶。
他怔怔望著北方，闔上了眼眸。
......
長安，皇城，棲鳳宮。
武媚娘小腹微微隆起，她端出一盤桂花糕，帶著笑意推給青兒：
“嘗嘗，新摘的桂花。”
青兒滿心歡喜嘗了一個，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甜。”
武媚娘一笑，她輕柔摸著小腹：“無疆又不喜歡吃甜的，等他......”
“他......”武媚娘喃喃，腦海中一瞬迷茫，仿若有什么重逾生命的人消失了，可她根本記不起來，沒有絲毫印象，但內心的空切化作無形長刀刺痛她的身軀，她緩緩俯下身，捂著胸口，清淚不自覺滑落。
“青兒...”武媚娘一聲痛苦的呻吟，青兒不答，她艱難抬頭望去，青兒呆在原地，神色怔怔，滿臉呆滯悲傷，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成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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