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疆一步一步踏入房中,雙腳似有鉛塊,沉重異常。
整個臥房如狂風席卷,摧殘地不成樣子,窗欄破碎,梁柱傾斜。
王義方垂著頭頭發披散,癱坐在輪椅之上一動不動,身下是殷殷血跡。
“你來...晚了。”李長風面容悲戚,輕聲開口,似不想吵醒沉睡中的人。
“啊...”
趙無疆抬眉,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說出的話卻變成壓抑的嘶吼,他扶著逐漸發軟的雙腿,一步一步重重踏向王義方。
走到王義方身前,他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噗通一聲單膝跪地,身軀傾斜不穩。
王義方眼眸微瞇,眼中已無光亮,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血跡滿臉但神色祥和。
“大兄是被袁天罡殺害的?”趙無疆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喜怒,但微微顫抖的身軀卻暴露了他壓抑的滔天怒火。
“是,但也不是。”李長風嘆息一聲,蹲坐在兩人身旁,遞給趙無疆一封信:
“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趙無疆緊緊盯著王義方,眼眸微紅,沒有接過信封。
李長風長嘆一聲,將信封擱置在桌上,拍了拍趙無疆的肩膀,嘆道:
“并不是袁天罡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袁天罡。
怎么說呢?”
李長風苦笑一聲,又緩緩開口:
“從昭陵之行甚至是昭陵之行前,他就在等,等一個徹底重創袁天罡的機會!
袁天罡接連受到重創,修為不穩,但他的強橫毋庸置疑。
他平日與你我相斗,從未是全盛之態!
義方視他為心腹大患,擔心最后你會葬身在他手中。
昭陵之行,義方刻意留有小半滴天水給許敬宗,就是在引誘袁天罡前來。”
“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趙無疆聲音嘶啞。
“告訴你,你會讓他這么做嗎?”李長風深吸口氣:“這段時日,他布下此局,就是為了重創袁天罡,讓袁天罡短時間內再也對你我構不成威脅!
也是為了昭陵龍脈之行,袁天罡無法爭奪,給你我留下更多的契機!
義方他早知自己大限將至,生死早已度只身外,本來說好袁天罡一現身就示意老夫和墨老,但他心中求死,硬要激怒袁天罡之后才示意...”
李長風揉了揉眼角,苦笑道:
“死了也好,我總勸他多歇息幾分,但他偏說死后自會長眠...呵呵,這下他就真正的長眠了...”
“這事沒完。”趙無疆眼眸低垂,幽幽說道。
“切莫沖動!”李長風沉聲道:“他刻意選在今日,就是料定你今日要去尚書省,不會前來找他,事后才知曉此事,為得就是不讓你沖動,你別辜負...”
話音未落,趙無疆緩緩抬頭,李長風能清晰見到他眼眸中升騰的紫金火焰。
趙無疆沉聲道:“放心吧,我不會沖動。”
下一刻,他身后紫金虛影浮現,隨后整個人消失在房中。
長安城坊間高樓,一道身影輾轉騰挪,如游龍飛掠。
......
朱雀大街向東兩坊,靠近東市之地。
氏族族老齊聚。
方才一些族老現身,掩護袁天罡后撤,如今正在商議要事。
“袁天罡已撤退出長安,那昭陵之行......”
“照舊!袁天罡不去,雖說少一助力,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尚書省現身的七位族老點頭,他們腦海中的記憶翻涌對袁天罡別樣的忌憚,如今袁天罡正好重傷難愈,也算合了他們心意。
“可我們方才與趙無疆結下了梁子,昭陵之行也要特別防備此子!”
“哼,何須如此?”秦族族老嗤笑一聲:“他之前想要趁機手刃袁天罡,見到我等現身,還不是乖乖退去?
何懼之有?”
“話雖如此,但此子不只是簡單的天賦異稟,更可怕的是他所具備的人脈勢力。
他身為秘書監,魏征門生仆人皆聚在他手下,不可小覷啊。”
秦族族老輕撫長須,眼眸陰歷,他被趙無疆的兩個侍從打得節節敗退的情形還在腦海浮現,不由面色陰翳道:
“到時你我聯手,必然取他性命,他頂了天也就宗師之境,在場你我,誰人不是宗師?還會懼怕一個毛頭小子不成?
何況更多族兄正在前來,大宗師之威完全足矣橫掃!”
眾人點頭。
就在此時。
天穹陰黑下來,浩渺的氣機傾軋而下。
“不好!退!”有族老連忙道。
眾人四散,下一刻,整個坊間夷為平地,滾滾煙塵漫天。
趙無疆緩步踏來,身后是高逾千丈的紫金法相,如神靈俯瞰世人。
“豎子!你敢來此?”
秦族族老心有余悸,剛才肆虐的氣機來得太快,他差點沒反應過來,此刻他微微顫抖,有些想不明白,這強橫的一擊是趙無疆發出的嗎?這是一個宗師能發出的攻擊?
十數位族老將趙無疆緩緩圍住,氣機鎖定趙無疆。
“地獄無門你自來!今日你想死,老夫等人成全你!”
趙無疆背負雙手,淡淡開口:“袁天罡在哪?”
天地法相抬手,五指蓋過天穹。
十數位族老雖不可見,但都在此刻感受到這迫人的威勢。
周族族老眼眸閃爍,他長吸口氣,并沒動手,而是抱拳道:
“小友,袁天罡已不在城中!”
“姬兄,何必與他廢話!此人裝腔作勢,你我活了這么多年,難道要被他誆騙不成?”秦族族老一聲大吼。
“秦...”周族族老剛好開口,只見趙無疆緩緩抬手,五指虛握。
下一刻,他身旁的秦族族老直接化作漫天血霧,血滴噴灑眾人臉龐。
他們摸了摸臉上的血跡,心中驚駭,原本想要拿下趙無疆的心思一瞬消退不少。
趙無疆面無表情,眼眸斜瞥:
“既然袁天罡不在,那便由你們抵命!”
天地法相俯身,大手向下一按。
長安城內頓起驟雨疾風,天穹暗沉。
這宛若滅世之威的氣息出現在四周,十數位族老驚駭莫名,他們都是宗師,趙無疆明明也是宗師,為什么會這么強橫?
周族族老一聲大吼:
“聯手!燃燈!”
十數位族老手指舞動,迅速結著相同的手印,眨眼之間,青灰之色的火焰在他們手中升騰,四周的空氣都冷了幾分,他們的氣息也在增幅。
青灰火焰是各大家族底蘊之一,每一個宗師之輩都有火焰傍身,青焰一出,同境難敵。
他們抬手指天,擊向無形的傾軋。
“轟!”
半空之中修為激蕩,青灰之色的漣漪不斷擴散。
撞擊的狂風似刀,不斷劃過眾人的臉龐,留下細小但猙獰的傷口,淌出血跡。
十數位族老被這浩瀚的氣機擊倒,鮮血橫流,重重摔在四周的斷壁殘垣之上。
趙無疆玉冠掉落,長發披散在胸前腦后,他體內氣血翻涌,有些脫力。
此刻他眼眸微瞇,光華不斷閃爍,世界在他眼中變得灰白,眼中只剩下十三朵裊娜的青灰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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