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大唐奴牙郎 > 第394章 邊事問策
  灞川別苑之中,周鈞先是陪著尹玉散了步,接著又去往書房職事,在半途中見孔攸早早的等在門外,便知曉后者有事來告。

  二人入了書房,又關了房門。

  孔攸向周鈞拱手說道:“主家,昨日朝會,李林甫撇清干系,將隴右生亂之責,全部推到了王鉷的身上。”

  周鈞:“果然如此,這倒與我們先前所料的絲毫不差……當初王鉷能夠司掌大磧商路,多虧得了李林甫的推薦,二人不僅是政堂中的盟友,也是利益上的伙伴。眼下隴右出了大禍,李林甫居然將罪責全部推給王鉷一人,后者怕是會惱羞成怒。”

  孔攸:“不錯……然而,王鉷恐怕一時半會還意識不到,他手中有著右相的把柄,眼下的處境卻是危險至極。”

  周鈞聽了,先是一聲嘆,接著說道:“李林甫此人,用計毒辣,常常痛下殺手,置人于死地。當年,韋堅、裴敦復、李邕等人,因為得罪右相,被貶出京,李林甫為了以絕后患,遣羅希奭追殺;之后,李適之辭相,李林甫擔憂陛下挽留,又逼其飲鴆;還有,楊慎矜、趙奉章等人,言行無狀,沖撞了李林甫,使得后者費盡心思,奪了他們的性命。”

  孔攸說道:“李林甫謀算無遺,又心思縝密,論起謀術,遍觀朝野,卻是鮮有人能與其相較。然而,此人身上最大的長處,卻也是最大的弱點。”

  “用謀一道,當陰陽相濟,恩威并行,如李林甫這般,謀策之中,一味篤信以殺伐異,到頭來只會反噬其身,壞了大局。就拿這次大磧商路生亂來說,倘若有人先是將右相在朝中推諉責任一事,告知王鉷,接下來再假言李林甫會因為把柄一事,欲對王鉷不利。即便與那李林甫是盟友,但深知右相為人的王鉷必定驚懼不安,又深信不疑,為求自保,而千方百計的爭取活命。”

  周鈞:“伯泓說的是,倘若換做是其他人,說是要害王鉷性命,王鉷自然會不信;但是,倘若說是李林甫欲害他,王鉷十有八九會相信。這也是因為李林甫以往用計,殺伐過重,卻是令盟友之間,失了最基本的互信。”

  孔攸:“主家,既然李林甫已經推責于王鉷,那我們也可以開始執行下一步計劃了。”

  周鈞點點頭:“敦煌城中,早先潛在王鉷身邊的人,如今可以派上用場。先將昨日朝中之事,告與王鉷,再向其曉以利害,勸他將李林甫的不法之事,向宮中和盤托出。”

  孔攸:“倘若王鉷信了,定會依言行事,但是倘若他執迷不悟,我們就只好執行另一套方案,作為備用了。”

  周鈞笑著說道:“王鉷會信的。”

  又過了半個多月,天寶十載終是過去,上元節很快又要來到。

  天寶十一載的上元節,依舊設在了花萼相輝樓,由于尹玉臨產,無法赴宴,周鈞只能一人前往。

  坐在二樓,剛剛循禮歸來的周鈞端著酒杯,聽著耳旁傳來的歡聲笑語,又看向窗外的花燈成海,想著三年之后的那場戰禍,不禁出了神。

  “周二郎。”

  聽見呼聲,周鈞回過頭來,發現面前站著高力士,連忙起身拱手行禮,口中又稱道將軍。

  高力士笑道:“咱家說是將軍,說到底不過是奴婢,周二郎身為駙馬,無須多禮。”

  周鈞也是笑著回道:“將軍遇事,中立而不倚,得君而不驕,順而不諛,諫而不犯,鈞敬佩不已。”

  高力士聞言,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最后嘆了一聲:“周二郎這說法,當真是折煞咱家了,某實在是愧不敢當……”

  周鈞在心中暗道,這句評語就是后世給你的定論。

  高力士定了定神,又向周鈞說道:“險些忘了正事,圣人在后苑賞燈,邀周二郎同往,速速與我來吧。”

  周鈞拱手稱是,跟在高力士的身后,入了后苑,瞧見李隆基負手站在宮燈之中,看向頭頂的夜空。

  聽見內侍的告聲,李隆基回過頭來,看著周鈞招了招手:“過來吧。”

  周鈞躬身上前,又稽首呼道萬歲。

  李隆基:“這里沒有旁人,免了這些俗禮,閑來無事,你陪朕走走。”

  周鈞起身,垂首稱是。

  李隆基在前面走著,周鈞在后面亦步亦趨。

  只聽前者說道:“朕守文繼體,嘗經艱危,得賢臣相助,辟開元天寶之盛世……本想著操勞半生,如今終于能休憩片刻,卻不料天寶十載,禍事連連,讓人不得喘息。”

  周鈞知曉圣人有后話要說,故而保持了沉默。

  李隆基駐足在宮苑的庭院之中,對周鈞說道:“吐蕃進犯,邊民背離,沙州、北庭、安西禍亂四起,費盡心思才重建的大磧商路,更是就此中斷。”

  周鈞:“當下的亂象,究其緣由,不過是一個『利』字。”李隆基一愣,回頭問道:“利?”

  周鈞:“大磧商路重開,世家顯貴都想從中獲利,諸家抱團又排擠異族,使得胡商和邊民離心,進而生了叛亂的念頭。至于吐蕃,原本的高原商路,在大磧通商之后,稅賦減少又互市蕭條,自然會興起進犯的念頭。兩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再加上王鉷未能協調好多方之間的矛盾,這才導致了沙州如今的局面。至于安西和北庭,二者的情勢,又與沙州多有不同,不能相提并論。”

  李隆基聽著不斷點頭,又問道:“局勢已然如此,當下又應當如何解決?”

  周鈞:“戰之,撫之,防之,數策并行,三地各異。”

  李隆基不解:“何解?”

  周鈞:“沙州之亂、北庭之亂、安西之亂,三者各有不同。先說沙州,沙州之亂乃是吐蕃進犯,又有內應協助,此乃敵寇犯邊,應當以雷霆手段處置,不能留下半點后患。”

  李隆基:“那北庭和安西呢?”

  周鈞:“再說北庭,當下作亂之地,涵蓋輪臺、金滿、高昌、伊吾,相比沙州,這些地方的叛亂局勢并不嚴重,主要生亂力量大多是一些不滿商路政策的大族和高姓,對待這些人,需要恩威并濟,如何安撫才是最重要的。”

  周鈞:“最后說安西。安西眼下的局勢是最復雜也是最麻煩的。造成安西局勢不穩的,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一、石國覆滅。高仙芝去年滅石國,劫掠財物又師出無名,引起安西諸國的恐慌,人人自危;二、怛羅斯之敗。安西軍在此戰中失利,使得安西諸國傾向于大食,希望借大食之手,來完成地域勢力中的平衡;三、昭武九姓。石國滅亡,再加上大磧商路之亂,使得粟特人對大唐生起敵對之心,鈞猜測,吐蕃進犯也有這群人在后面推波助瀾。”

  李隆基:“高仙芝所為,朕也有所耳聞,他之前上書,還想募兵再戰大食,周二郎以為如何?”

  周鈞:“臣以為應對大食,當和不當戰。”

  李隆基:“為何?”

  周鈞:“大食距離遙遠,國中內亂頻繁,又與西方常年作戰,貿然東進,得不償失,大唐不如與其相商,暫且罷戰。至于當下最大的敵人,唯有吐蕃……一家而已。”

  說起大唐之敵,『河北』二字被周鈞硬生生的給咽了回去。

  李隆基點點頭,輕聲說道:“周二郎所言有理。”

  君臣一邊說著話,一邊出了后苑,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中庭。

  向前走了幾步,李隆基本想向周鈞再問些什么,突然前方傳來了一陣鼎沸的人聲。

  有內侍大聲叫道:“那人形跡可疑,攔住他!”

  李隆基聽聞動靜后,朝高力士說道:“你去前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時,內侍們押著一名男子走了過來,又將后者按在地上。

  高力士來到李隆基的身邊,輕聲說道:“陛下,您適才剛走出后苑,此人突然解衣敞懷,快步沖向圣駕,侍衛們擔心他心懷不軌,便攔住了他。”

  就在這時,地上那男子突然哀聲喊道:“陛下,家父命在旦夕,微臣有事要奏!”

  聽見這話,李隆基覺得奇怪,開口問道:“你抬起頭來。”

  那男子依言抬頭,李隆基瞧見后一怔,說道:“朕見過你,你是王鉷之子王準。”

  王準泣不成聲:“陛下,家父命懸一線,故而家書一封,讓準趁著上元節入宮面圣,以求自辯。”

  李隆基哼了一聲:“王鉷貪腐無度,罪有應得。”

  見李隆基轉身想要離去,王準連忙大喊道:“陛下,陛下!家父斂財,實在是迫不得已,所得錢貨大半都給了他人!微臣身上就有證據!”

  李隆基聞言,停住了腳步,面露猶豫。

  一旁的周鈞,心中明了,故意向李隆基說道:“陛下,不如聽聽王準如何辯解?”

  李隆基微微點頭,轉身又來到王準面前,開口問道:“證據何在?”

  王準盡力直起身體,低頭喊道:“微臣身上的綬衣,內有夾層,用利器劃開,就能找到藏匿其中的書頁,這些都是家父平日經營所闞錄的賬冊!”

  李隆基聞言,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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