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知道,就算他不說,玄奘也肯定能猜出宮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其實這種事情,在皇族之中是不可避免的。
早在他決定進入玄武門的那一刻就知道,在自己的這一生之中,肯定還會經歷一次同樣的事情。
只不過,時間上有早晚罷了。
他防備過李承乾。
早在貞觀六年的時候,他出巡蜀中,令李承乾監國之際,就無數次派人試探過。
當年侯君集造反之事,敗露了足足半年,李二才真正的出手。
為的,就是想看看李承乾的態度!
因為當時的李承乾,早就跟侯氏有了婚約。
他也防備過李恪。
將李恪的封地安排在蜀中,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辦法,誰讓李恪還有一半前朝皇族的血脈呢?
他同樣防備過李泰。
當年泰記才剛剛建立,他就迫不及待的,將百騎司摻入其中。
畢竟,‘泰記’這個名字,跟李泰的關聯性太強了。
甚至于,他還防備過李祐和李愔!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送到柳家。
接受柳家的教育,同時也接受他們那些兄長的安排。
直到最近這兩年,他才完全放下對兒子們的防備。
因為他已經看透了兒子們的心思。
簡單的說,兒子們根本就瞧不起這個皇帝的位置。
他們有更加遠大的抱負。
皇帝之位,只能拴住他們的手腳。
如果不是無可奈何,恐怕李承乾都不愿意當皇帝。
這些孩子見識過世界的多姿多彩,也就不愿意被圈禁在皇宮這座大監牢之中。
李二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他從來都沒有防備過的小九,會成為心腹大患!
這個孩子,還不滿十二歲!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想到什么?
李二一直把這個孩子拴在身邊,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打轉。
這個孩子并沒有什么潛力,而且太過于懦弱。
然而,就是這個懦弱的孩子,干出了一件膽大包天,連他的兄長們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身上的僧衣,并不能讓李二的心情緩解分毫。
他慘然一笑。
“大師若無法為朕開解,就出宮去吧,關好大慈恩寺,不要讓佛門,進入這場狂風暴雨之中。”
玄奘緩緩起身,雙手合十。
“大慈恩寺永遠不會關閉,世上蕓蕓眾生,尚處悲苦之中,就算大慈恩寺在這場狂風暴雨之中毀于一旦,貧僧也愿意給世間留下最后一片凈土。”
說完,他欠了欠身,轉身離去。
李二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只覺得身上格外陰冷。
“父皇,你的話終于應驗了...”
......
城北新區,柳家!
在眾多兄弟之中,最憤怒的,并不是被設計綁架的李祐。
而是李泰!
長孫皇后總共就生了三個兒子。
所有人都知道,想當年李泰和李承乾,斗得有多么兇狠。
冰釋前嫌之后,兄弟們都格外珍重各自之間的情誼。
這是柳白經過多年努力教育后的結果。
除了李承乾之外,他們不承認任何一位儲君。
如果皇帝打算換一個人,這些兄弟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跟著李承乾造反。
可偏偏,現在打算搶儲君之位的人,同樣是他的親兄弟。
一母同胞,何其難得的情分?
隨著這三封信的出現,徹底成了笑話。
李泰拿著那三封信,渾身忍不住顫抖。
剛才,若不是兄弟們阻攔,他早就跑進皇宮去,就算不把李治活活打死,至少也要讓他給一個合適的說法。
自始至終,只有柳白一個人最為冷靜。
他從來都沒有小看過這個李小九。
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是懦弱。
可柳白卻很清楚,就是這個看起來懦弱的小孩子,最后成功登上皇位。
他能是個簡單的人物嗎?
讓柳白也沒有想到的是,李治雖然很勇敢,但是卻很蠢。
他算哪根蔥哪頭蒜?
別說和李承乾爭搶皇位了。
李泰他們這些孩子,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把李治虐得遍體鱗傷。
“你也先別這么激動,至少,李治并沒有明目張膽的跟承乾爭搶皇位,也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情,他只不過是請求一些親近的老臣,幫助他討皇帝的歡心罷了。”
柴令武苦口婆心的勸道。
李泰額頭青筋暴起。
“他本不該有這樣的心思!為什么?為什么?”
最后幾個字,李泰幾乎是怒吼出來的。
事實上,這三封信并沒有暴露出李治的野心。
可兄弟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豈能看不出這三封信背后的心思?
李治只有十二歲,和他那些強勢的兄長們爭搶,顯然是不現實的。
在這個歲數,他只能爭寵。
誰都知道,等李治成年之后,必定會露出獠牙!
如果不將這個苗頭扼殺于萌芽之中,造成的后果,可能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
“不行!我還是要進宮去找他,問個明白,如果他真有不該生出的心思,我就親手結果了他!”
李泰再次向外面沖去。
這一回兄弟們并沒有阻攔他。
因為柳白就站在大門口。
李泰幾步沖到柳白面前。
他滿臉痛苦的說道:“柳大哥,你也要攔著我嗎?”
柳白搖了搖頭。
“就算怒發沖冠,你也不能失去智慧,想想你小時候,在同樣的情況下會怎么做?”
李泰一愣,喃喃的說道:“如果被人發現了,我肯定會破釜沉舟...”
柳白微微一笑,道:“你現在進宮,去當面質問李治,只能出現兩個結果,一是李治被皇帝活活打死,二是,被李治安排好的人,扣在宮中,哪一個結果是你想看到的?”
李泰苦惱的蹲在地上。
“我該怎么辦?”
這個最出色的孩子,終究還是被親情牽絆住了智慧。
“想當皇帝的是承乾,有人攔在他的路上,當然要由他自己親自掃平,難道你們能護衛他一輩子嗎?”
“可太子還在江南...”
柳白笑道:“我怎么覺得,承乾早就得到消息了呢?”
他并沒有具體的解釋什么。
這件事看起來,實在是有意思的很。
在牌桌上,總要了解對方的路數,出牌才能出的更加穩妥。
他并不知道,李治的計劃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
現在只需要等著李治出招。
甚至于,都用不著柳白他們動手。
或許現在,宮中已經出現了些許變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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