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把李泰叫過來,倒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想跟他,好好談一談。
平心而論,能被黃巢折磨半宿,還不動刀的人,要么就是瘋子,要么就有極大的恒心。
李泰的表現,讓柳白不暗暗琢磨。
或許,他是真的想改邪歸正,拜自己為師?
柳白一直都很欣賞他,從一開始,頭一次見面,他就覺得,這小胖子壞得冒煙。
有的時候,壞并不是個貶義詞。
像魏征那樣,每個人都知道,他有著一腔拳拳的報國之心。
不可否認,他是好的,好得很純粹,好得令人不得不敬重。
可基本上沒有人喜歡他,相反,是個人就膈應他!
壞也分級別。
劉瑾是個大壞蛋,就連李二都知道,這廝沒事就撈銀子,朝中五六品的官員,幾乎都孝敬過他。
可他的能力,足以掩蓋這個缺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壞人們建立的。
沒有貪婪,就沒有王朝更迭,同樣,也沒有現在的花花世界。
李泰就是這樣的人,他貪婪卻不做作,壞得讓人生不起惡感。
有些時候,柳白都覺得,一直欺負他有點過意不去。
不想當儲君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有了目標,才能有動力。
若是將李泰收服了,柳白相信,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幫手,其重要性,不會在沈萬三他們之下。
必須好好談一談!
柳白靜靜的坐在書房里,心里盤算著,該怎么跟李泰說。
叩叩叩
這時候,房門響了起來。
進!
李泰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還不忘沖外邊帶路的黃巢道一聲謝。
他半個屁股坐在柳白對面的椅子上,見柳白要伸手拿茶壺,趕緊站起來,率先拎起茶壺,給柳白倒了一杯。
柳白笑道:酒滿杯,茶淺盞,日后莫要再犯這種錯誤。
李泰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將柳白的話記在心里,而后把柳白的茶杯拿過來,放在自己跟前,又給他重新倒了一杯。
柳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最近熬夜很勤,喝點參茶補補氣。
味道雖然比不上柳葉軒出產的茶,可配方是李時珍研究出來的,效果一定很好。
喝了小半杯,柳白制止了要繼續倒茶的李泰,道:關于馮盎的事情,你怎么看?
李泰精神頓時一震。
他很清楚,今天這場談話,或許會關乎到,他未來的命運!
稍微想了想,他說道:下午父皇在書院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些許,既然馮盎前來求和,就說明,他已經沒有了繼續跟朝廷競爭的機會,不過,嶺南發展不起來,是多種因素造成的,馮家在當地的勢力,盤根錯節,單純的以經濟方式,來迫使馮家低頭,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柳白沒想到,李泰對嶺南之事,竟然有如此深刻的認識。
繼續說下去!
李泰又想了想,道:嶺南具有天然的地緣優勢,若是能擁有中原的各種先進技術,如制造、耕種,乃至建筑等等,勢必會出現和長安、洛陽等地,并駕齊驅的大城市,我想,馮盎也是察覺到,閉門造城只會阻礙嶺南的發展,才會試著和朝廷接觸...事實上,他能來長安,并不僅僅是被迫的!
柳白挑了挑眉,越看李泰越順眼。
他很想把李泰的腦袋掰開,看看究竟是什么餡兒的。
也不知道他這小小年紀,為何會擁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和如此成熟的大局觀!
李泰的想法,和柳白早先計劃的,幾乎可以說不謀而合!
若是光靠柳家來執行西部開發計劃,沒有幾百年,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算加上李二的支持,也是杯水車薪。
必須依靠當地的土著!
說白了,就是要實現一種共贏的局面。
歸根結底,都是自己人,大家一塊發財,少打點仗,才符合長久的利益。
柳家在嶺南處處逼迫馮家,甚至不惜動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將冼夫人的遺物坑來,其實也是給馮盎,一個來長安的理由。
不然的話,就算馮盎早就想來,他手底下那些人,也不會同意。
就像當初李泰手下的那群人,費盡心思幫李泰爭寵。
因為只有李泰風光,他們才能風光。
可如今,馮盎借著迎會冼夫人遺物的名頭來長安,誰都不敢挑理。
柳白相信,這一點,馮盎也是心知肚明。
他巴不得找個理由,和朝廷接觸。
如果想自立為王的話,早在武德年間就干了,怎么也不會等到大唐兵強馬壯的時候稱王。
幾句話,讓柳白對李泰的評價再次上了一個臺階。
見柳白微微頷首,李泰心中的忐忑,也削弱了幾分。
他是真心實意的,不想再與柳白為敵了。
下午在書院,看到了柳白和馮盎的交鋒之后,李泰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以至于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和李承乾爭寵的目的是什么...
皇位?
這似乎,并不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而是身邊那群人,多年來孜孜不倦慫恿的結果。
當上皇帝,又能怎樣?
手足相殘,親人反目,一個能交心的人都沒有。
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策劃一場又一場的陰謀。
隱太子李建成死的時候,他已經七歲了。
這些,都是他親眼見到的。
相比之下,來到柳家之后的李承乾、李恪他們,活得無比痛快!
有的時候,聽說柳白帶著一大家子人,游山玩水,他甚至感到十分羨慕!
真正讓他熱血沸騰的,是股市上的交鋒,是商賈之間的較量!
想想柳白,輕描淡寫的拿出幾千萬貫,將荼毒百姓千年的世家大族,生生砸死。李泰都覺得自己的臉,有些激動的發燙。
這種不費一兵一卒,卻能起到斬殺敵人于千里之外的能耐,才是他真正向往的!
與此相比,皇位算什么?
簡直一文不值!
想著想著,李泰心中的火焰,愈發的旺盛了。
他再也忍不住,道:我知道,先生提起嶺南之事,是為了什么,想必先生也看到了我的價值,不知收徒之事,您考慮的如何了?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父皇那里不須擔心,若是先生答應,想必,父皇心中是更加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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