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185章:士族貴族聯合逼宮
  “本王認為圣賢之言、圣賢之書只是承載圣賢之意的媒介,王博士以為如何?”楊集沉默半晌,目光看向了一派儒雅氣度的王隆,此人是未來大儒王通之父,本身也是大名鼎鼎的名儒,但是再出名、再厲害的大儒,也做不到一心為公,在根本利益上,他們始終偏向自家、始終做不到“有教無類”。

  實際上寒門庶士要求的并不多,只要士族們不那么貪婪,稍微有一點公德心、稍微敞開一條門縫,已是天下之幸了;可是這些所謂的大儒、所謂的士族,連條門縫都不愿讓給寒門庶士,這就相當過分了。

  “然也。”這是文人的共識,王隆也不怕中楊集的詭計。

  楊集點了點頭,又說道:“請王博士告訴本王:是‘圣賢之言、圣賢之書’重要,還是圣賢之意重要?圣賢之意又是什么?圣賢之意又該以何為準?”

  “自然是圣賢之意重要。但我等飽讀之士,總比平民百姓強吧?”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的王隆,卻答不上第二個問題了,別說是他了,便是蔡邕、盧植、鄭玄等經學大師復生,恐怕也不敢說自己表達的內容,便是圣賢之意。

  “王博士欲與平民百姓試比高,這等志向,本王自愧不如啊。”楊集看著王隆,揶揄的說道。

  緩過氣來的崔仲方看向楊集,沉聲道:“王博士在表達上是有錯漏,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道理沒錯。若是讓平民百姓妄自揣度圣賢之意,難免會錯漏百出,若是這般一代代的傳下去,豈非南轅北轍、越走越偏?”

  “崔侍郎所言又錯了!”楊集笑道:“你這說法,才是真正的曲解了圣賢之意。”

  “哦?”崔仲方頓時氣樂了,拱手行禮道:“請衛王坦言告之,老夫在此洗耳恭聽。”

  楊集還了一禮,說道:“‘洗耳恭聽’實不敢當!只不過今天飽學之士眾多,咱們不妨探討一二,或許能夠找出正確的道路,為天下文人正圣賢之意作出一點點貢獻,這對誰都有好處。崔侍郎以為如何?”

  “請講!”崔仲方面色稍緩。

  楊集說道:“崔侍郎,請問先賢為何要著書立言?”

  “自然是教化世人,然這教化也并非盲教。故而孟子曰‘盡信書,則不知無書’”崔仲方沉聲道。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是要求學子們在讀書的同時,不能人云亦云,即便是再怎么尊崇“《尚書》”,也要勇于提出懷疑的意見。可以說,孟子這個主張是極好、極英明的思想主張,也是古今中外盡皆推崇和追求的至高境界。

  然而紙張昂貴、雕版不易,導致書籍的價格駭人聽聞,等閑人家頂多求爺爺告奶奶的借來一兩本抄抄。這便導致了書籍稀少、傳播受限,進而使普通人獲得知識的途徑變得十分狹窄,普通人連書都沒有看過、讀過幾本,豈能體會得了“盡信書,則不如無書”這等超凡脫俗的境界?而世家門閥在標榜“有教無類”、“誨人不倦”這等高尚情操之余,卻始終牢牢控制著書籍的流通,進而控制知識傳播、始終控制官場。

  如是一來,也導致“有教無類”的宏愿成為空談,導致達不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這個境界的寒門庶士,始終被排斥、諷刺、始終進不了權力的圈子。

  “崔侍郎此言,本王不敢茍同。本王認為先賢著書立言,并非是教化,而是后人開路。”楊集說道:“這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就拿《論語》來說,其實是先賢對于人生感悟,同時也在期望世人達到那種高度,文字雖然通俗易懂,但承載的道理卻博大精深,要是以求學之心去學,我們一輩子都沒有達到先賢之高度。究其原因,其實也很淺顯,因為那是先賢要走的路,而不是我們等閑之輩的路。本王認為時代不同、天下不同、時勢不同、面對的問題也不同,如果我們繼續以幾百年前的圣賢之意來解決當前問題,與刻舟求劍、守株待兔、緣木求魚何異?”

  “照衛王這么說,那圣賢之言、圣賢之書、圣賢之意,不是通通無用了嗎?”薛道衡也忍不住皺眉的問道。

  “并非無用!先賢之意,可以輔助我等少走彎路、更快的看清問題、解決問題。先賢之學、先賢之意是在險峻的求學路上鑿開一條坦途,輔助后人輕松的登上一個巔峰,而我們的使命是繼往開來,在先賢的開辟出來的基礎之上,為我們的后人開路。如此方能使子子孫孫青出于藍而青于藍。”

  楊集向薛道衡拱手一禮,繼續說道:“然天地之間有許多先賢也無法解答的現象,如果我們遇到問題就尋找先賢之言、先賢之意,這于我輩而言,不過是再走一次先賢之路、終其一生都沒有達到先賢境界,對后人更沒有半點貢獻。”

  “秦漢至今的飽學之士,自小就學習先輩之學問。先輩批注的義疏深入每個人的骨髓和靈魂之中,致使大家始終脫離不了先輩影子。而擺脫不了先輩的思想牢籠,就不能開創一門舉世矚目的學說,這也是先秦之后再無圣賢的關鍵所在。與諸位相比,老百姓沒有受過先輩思想的封鎖,思維也更加活躍,所以他們反而更容易走出新道路。”

  楊集一轉身,向楊堅拱手道:“這些書籍的推廣,雖會衍生大批糟粕之作,但定然有很多經得起歲月考驗的精華,而這些精華,恰好是飽學之士著書立言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寶貴經驗。故而臣以為在百姓理解先賢之學方面,朝廷只需善加引導即可,而非簡單粗暴的遏制、扼殺。”

  “衛王所言甚是!”吏部尚書牛弘嘆了一口氣,站出來說道:“老夫一生鉆研經學,世人皆尊老夫為經學大師,然而越是精研,越能感覺先賢之學與當下世態頗有出入,老夫一直以為是自身所學未精,今天衛王一番話卻令老夫豁然開朗。方知并非是先賢之學不對,也非老夫悟性不足,實乃時勢、時事不同以往了。以幾百年前之學來治理當今之世、解決當今之惑,自然是謬以千里了。”

  說完,牛弘向楊堅抱拳一禮:“圣人,臣以為衛王所言有理,朝廷是該疏導民間書籍、也該順勢印制精準書籍,若是兇殘鎮壓,我朝必將落下酷似焚書坑儒的千古惡名。”

  “老臣亦附議!”楊素對著楊堅拱手笑道:“原以為衛王專精兵事,擅長賦詩作文,今日方知衛王在學問之上,也有我等未有之眼光。老臣佩服萬分。”

  崔仲方、鄭善愿、王隆等人面色變得十分難看,牛弘也就了,他不僅與楊堅、楊廣交厚,而且更是維護皇權的帝黨,此時為楊集說話也不難理解,但楊素站隊卻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楊素雖是用兵宗師,而非大儒,不過他卻是一個精通百家的全才,在士林中的聲望并不低,他身后還有大批生人自命清高、桀驁不馴的詩人,這些人在政事上是沒什么建樹,但是他們在士林之中影響力極高,若是都跳出來支持楊集,日后他們就算反應過來,也無力扭改局勢。

  鄭善愿有些不忿的向楊集說道:“衛王,照你這么來說,豈不是說明販夫走卒也能和我們爭辯?如此我等尊嚴何在?”

  “本王之前說過‘理越辯越明,道越論越清’,孔圣人也在推崇‘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推崇‘不恥下問’,怎么到你這就不行了呢?”

  楊集氣極而笑:“難道就因為怕別人超越你,便要以暴力方式將之鎮壓?你這種思想與焚書坑儒之舉有何區別?朝廷真若逆大勢而禁書,豈非令圣人和滿朝公卿擔上阻礙時代進步的千古惡名?豈非令子孫以我等為恥?你于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對后世子孫?”

  從來只有說九泉之下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楊集“如何面對后世子孫”之說,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然而好像真有那么一點道理。

  “能在此處議政的滿朝公卿,皆是大隋最杰出之人,何懼他人超越?而滿朝公卿的子弟,自小就能享受到最好的教育,何懼平民子弟?要是子弟們還爭不過平民子弟,那么滿朝公卿不能指望這種子弟興旺家族、朝廷也不能指望這種人能夠好好的治理天下。”

  楊集繼續向鄭善愿說道:“莘達公(鄭譯)‘生于憂患’,在憂患中學到了一身才學,而你們眾多兄弟‘生于安樂’之中,卻沒有一人達到莘達公的高度。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們若是沒有面對競爭、面對憂患的勇氣,會一代不如一代,最終會走向孟子說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之路。所以本王建議鄭博士:你與其在這里擔心書籍流通、與其在這里慫恿朝廷干出禁書焚書這種惡行,還不如想著如何教好自家子弟。”

  鄭善愿無言以對,只好無奈退下。

  楊集向楊堅一禮,躬身道:“圣人臣以為活字印刷術、油墨、書籍的出現,對于世家子弟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影響,只是一種壓力而已,促使他們在危機中努力學習,爭取做一個于家于國都有用的棟梁之才,這種競爭精神如果代代相傳,國、家才能一代強過一代、而不是一代不如一代。面臨這種席卷天下的大勢,朝廷要做的,頂多只是扶正而非壓制。”

  “衛王所言甚善。”楊堅點了點頭,向諸臣說道:“朕也不愿留下千古罵名,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崔仲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扭頭對張瑾使了一個眼色。

  張瑾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出列道:“圣人,臣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臣擔心百姓有了學問,就會不加收斂。近日各州各縣頻頻傳來小股賊寇集中作亂的消息,若長此以往,不加鎮壓,臣擔心我大隋天下再生波折。”

  楊堅聞言,心頭頓時劇烈狂跳,頭顱也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

  張瑾所說的小股賊寇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如果真有,他怎么可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完全就是張瑾眼見到山東士族辯不過楊集,索性圖窮匕見,直接對他進行赤/裸/裸的威脅。

  但他言下之意十分明顯,如果朝廷不禁書的話,那么“小股賊寇”就會集中、就會出現在各州各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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