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
開封府衙,
一眾驚愕的太學學生背后,一名大概六十余歲的老者,倚著馬車,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早就聽聞太子殿下做事靈活應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馬車的簾子輕輕撩起,
賈昌朝沒好氣道:“我是讓你來說恭維話的嗎?”
“那怎么辦?”
老者雙手一攤,指著懸掛在開封府衙門口的孔老夫子畫像道:“我等皆是夫子學生,總不能硬闖吧!”
一幅畫像就把你們嚇住了?
賈昌朝幽幽的看著面前的老者:“胡媛,胡先生,汝不會是贊成太子之變法吧?”
胡媛一怔:“汝怎得憑空污人清白?老夫身為太學博士,為人剛正,古樸,怎會……”
正說著……
吱呀呀
讓人沒想到的是,太子殿下那輛明明已經入了開封府衙的馬車,卻突然轉了個頭,又吱呀呀的使了回來,然后太子殿下撩起車簾,站在車轅上,對那幫被一幅孔老夫子畫像擋住的太學學子道:“聊幾句?”
胡媛一顫,
甚至,
就連賈昌朝也忍不住輕聲感嘆:“厲害。”
也不用多,
趙時從出現到現在,一共就做了無視,讓人掛孔老夫子畫像,進府,出府等四個動作,卻已經傳達了,你們別鬧事,鬧事也斗不過我,我能無視你們,我卻還愿意聽一聽你們意見等三四個訊息。
拿捏于鼓掌之間,
太學學子那本來氣勢如虹的沖擊力,轉眼間便已經被消弭的無影無蹤,甚至不得不感謝太子殿下的禮賢下士,而不是他們逼得太子殿下不得不見他們,不得不聽他們的意見。
“了不得。”
程頤在人群中,眼睛一亮,忍不住拱手道:“太學學生甄令……”
嗯?
程頤看了一眼幾乎與他同時開口的那么學生,那么學生就是振臂高呼的學生,然后搖搖頭暫且退后了半步,那名叫甄令的學生,目光灼灼的看著趙時,質問道:“學生聽聞太子殿下今日早朝之上,不僅僅提出禁制近親婚配,甚至還提出了允許女子和離?”
“女子和離?”
不知不覺間,
因為是大門口,所以漸漸便聚集了很多的平頭老百姓,這些老百姓有的挑著擔,有的推著那種獨輪的小木頭車,有的行色匆匆,卻都是普遍的眉頭一皺:“允許女子和離?”
“女子不事生產,只是依附父親,夫婿,憑什么還能和離?”
“是啊!是啊!”
趙時面不改色,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夫婿不良,或者,夫婿虐待,方能和離。”
“那也一樣吧!”
甄令目光灼灼的看著趙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學生今日要“屠龍”的卓越氣息:“太子殿下,這世間萬事萬物,哪怕是一株樹木,一顆草,也有它自身應處的地位,應盡的職責,所謂……天地綱常,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太子殿下如此厚待女子,卻不知女子天性浪蕩,若允她們和離,恐天下大亂。”
趙時點點頭:“如此說來,你不反對禁制近親婚配?”
甄令一怔,
他總感覺趙時的態度有些避重就輕,不過,趙時問的也對,他猶豫了一下道:“學生不知太子殿下之言論正確否,如若正確,學生確實也認可,禁制近親婚配。”
畢竟,
近親婚配會誕下不合適的嬰孩,只要有些腦子,有些良知的人,都不會強行在這一點上阻止,這也是趙時明明一共是三條法度,禁制早婚早育,允許寡婦改嫁,禁制近親結婚,為何會從禁制近親結婚這一點上先入手。
更甚至,
趙時先選擇稍微解開一些對女子的壓迫,也是因為對于變法而言,只是解除一些對女子的壓迫,并不會觸及到士大夫的核心,并不會招致大規模的,強有力的反抗,正好利于趙時觀察各方的反應。
趙時點頭道:“既然你也認可禁止近親婚配,那你也應該能夠想到,已經近親婚配的夫妻必然會生出矛盾吧?”
不對,
很不對,
甄令明顯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被趙時牽著鼻子走了,但是,面對趙時,他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就好似周同面對諸位太學學子一樣:“是。”
趙時頷首:“女子性命也是命,對吧?”
這是……
道德綁架?
甄令雖不知這個名詞,但是,他聽到這里,也大約已經明白太子殿下要說什么了,但是,面對聞訊,他總不能否認,只能有些勉強道:“女子性命雖是性命,況且,大宋并不禁止女子和離,學生只是覺得太子殿下鼓勵女子和離這一點不妥。”
沒錯,
北宋是允許女子和離的,只是……允許是一說,執行就是另一說了,趙時搖搖頭:“既然你也認可女子的性命也是命,那你應該明白,若宣揚近親結婚的危害,那必然會帶來無數已經婚配的夫妻矛盾,若不允許女子主動提起和離,那,那無數活生生的性命便極有可能困死在婚姻當中,你飽讀圣賢書,應當明白恩澤天下的道理。”
熟練,
太tm熟練了,哪怕甄令早早就知道趙時肯定是要道德綁架他,但是,當他真正聽趙時說完之后,卻還是感覺到一陣的恍惚,張了好幾次嘴,哪怕他心里就是認定,女子死絕了也無礙,也不能當著諸多同學,百姓,甚至還有重臣的面說出來。
“學生……”
甄令幾乎是咬著牙道:“受教了,但是……”
“下一位。”
趙時卻已經看向了程頤,對趙時而言,其他太學學生,固然有些難纏,卻也只是有些難纏,并不值得過于在意,但是程頤不同,程頤乃是真正的弄了一套學術的人,程頤微微皺眉,
總感覺太子殿下對他是有一些敵意的。
不過,
他自問,問心無愧,所以還是坦然的站出來道:“學生程頤,見過太子殿下。”
趙時微微頷首,
程頤的棘手,不僅僅在于他心性堅定,自成體系的一套說辭,還因為,趙時作為太子,他其實是想要……用一用程頤的,程頤的存天理,滅人欲,毫無疑問是把老百姓變成只會喊萬歲的呆子,屬于完完全全的精神枷鎖,但是……
若能……稍加利用?
當然,
趙時并不會自大的認為自己可以將程朱理學都改造成治世良學,他只是想要淺嘗輒止……
若能行,
最好,
若不能行,
那便……盡早誅之。
趙時幽幽的看向了程頤,程頤不知為何,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然后皺了一下眉,認認真真的,完美的幾乎毫無破綻的行了一禮:“殿下……”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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